午时刚过,天空中阴云翻卷排山倒海一般压城而来,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须臾,雨滴连成一片白茫茫雨幕,天河倒灌也似,顷刻间在地面上汇聚成流、蜿蜒流淌。
太极宫内,一队队禁卫在雨水之中岿然不动,手掌紧握刀柄,锐利的目光警惕望着四周。
无数宫人自武德殿进进出出,神色仓惶。
皇室子弟再度被请来立于殿外雨廊之下,一众宗室亲王、郡王们隔着茫茫雨幕望着高大巍峨的武德殿,心底惶然。
一位位重臣被“百骑司”派人从各自家中接来,护送至此进入殿内……
风雨如晦。
……
寝殿之内,太子、晋王、李孝恭以及杨妃、韦妃等品阶较高的妃子在侧,心惊胆颤的看着一众御医正大汗淋漓的在御榻之前忙碌。
杨妃、韦妃踮着脚,翘首望着榻上,榻上的李二陛下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往昔雄壮的身躯早已油尽灯枯瘦得不成样子,这让自陛下再度晕厥便一直不曾得见的妃子们珠泪涟涟、伤心欲绝,但碍于身份也不敢在此地放声哭泣,只能强自忍耐……
白发苍苍的太医署令自御榻一侧走过来,在太子面前躬身施礼,颤巍巍道:“老臣无能,坐视陛下病疾深入膏肓,如今依然药石不进、回天乏术,罪该万死。”
神情恭谨、语气诚挚,但其实并未有太多伤感,行医一辈子早已见惯生死,无论贩夫走卒亦或帝王将相在病疾面前一律平等,美人玉殒、英雄埋骨,此天理循环,盖莫能改。
面前几位至亲虽然早已对此有所心里准备,但此刻骤然听闻噩耗,仍忍不住心神震荡、难以置信。
杨妃、韦妃当场哭出声来,就要往御榻扑去。
李孝恭招手将一旁恭立的王德唤来:“带两位贵人先去歇息,尚未到该哭的时候,莫要扰了陛下。”
“喏。”
王德赶紧带着几个内侍将两位妃子搀扶着去往一旁的房间休息,陛下弥留之际,尚有更为重要之事。
李治泪涌如泉,上前一把抓住太医署令的胳膊,哭着嚷道:“父皇天真命天子,自由上苍卷顾,自当百病不侵、万寿无疆!怎能就药石无效了?还请老御医多多费力,定要治好父皇才行……”
白发苍苍的太医署令任凭晋王殿下将鼻涕眼泪抹在自己衣袖上,眼神既有怜悯更有诧异:古往今来天子皇帝何其多也,都说是上天之子天命所归,可最终哪一个不是尘归尘、土归土?作为儿子面临父亲去世心中难受自是应当,可说出这般话语要么愚不可及,要么意有所指……
自隋末以来天下动荡、政权更迭,这才安稳也不过十余年,老御医一生都在各种政权的核心混迹,见多识广焉能不知其中究竟?
故而只是一揖及地,一脸羞愧,并不回复晋王的言语。
李治还欲再说,忽然见到围拢在榻前的御医们退往两侧,齐齐跪下以首顿地,悲哭出声……
另外一个老御医疾步走来,跪伏于地,悲泣道:“陛下……殡天了!”
轰!
窗外一道炸雷骤然震响,树杈一般的闪电在窗口划过,照得殿内诸人震惊失神的面色一片惨白。
“父皇!”
“陛下……”
怮哭之声在殿内响成一片,李承乾、李治两人疯了一般扑到御榻之前,哭号之声惊天动地,李孝恭等人也各自垂泪,跪伏于榻前。
床榻之上,李二陛下阖目而眠,生息已无。
这位皇帝陛下少年领军于隋末乱世之中东征西讨、战无不胜,打下大半个江山,而后于玄武门一战功成逆而夺取皇位,贞观以来勤政爱民、夙兴夜寐,将这残破河山治理得繁华锦绣、百废俱兴,此刻却也敌不过病魔之侵袭,于覆灭高句丽的旷世功业之后,溘然长逝。
窗外风急雨骤,似乎上苍也感应到这位绝世英主那一份浓重的不甘,继而化作风雨雷电,震惊华夏神州。
哭声自武德殿传出,外头虽然未知详情,但岂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宗室子弟、文物大臣纷纷跪地,口呼陛下,哭声惊天动地。
唯有一队队禁卫依旧如标枪一般在滂沱大雨之中卓然挺立、不动如山,任凭眼角倾泻的泪水与雨水混成一块,死死的咬着牙、抿着唇,紧握着腰间横刀,为君王披坚执锐站好最后一班岗,直往黄泉之路群鬼辟易!
寝殿内几位皇子放声哭号、悲怮欲绝,而两位妃子更是早已哭得晕了过去,李孝恭最先抹干眼泪从地上爬起,让内侍将殿外一干文物大臣以及亲王、郡王、其余宗室子弟请入。
待到众人入内,具是伏地大哭,呼天抢地,恨不能追随君王于九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