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将帅出身,即便登基为天子,李世民依旧对时局保持着敏锐的直觉。
一个不留神,吐蕃压制了羊同,两边一合流……
隔着舆图,李世民依旧能感受到吐蕃带来的压力。
算不上沉重,即便未来吐蕃帝国的雏形已经形成,李世民依旧信心十足,坚信可以轻易击退。
但是,也仅仅是击退啊!
事实上,贞观年,大唐与吐蕃唯一的交战是在松州,一向不哼不哈的牛秀突然显露出锋芒,率前锋夜袭吐蕃军营,斩首逾千,吐蕃就此退却。
突袭当然是制胜的关键,但不容否认的是,吐蕃在军纪上、战术上,与大唐隔着至少一代。
朕能轻易击败吐蕃,不代表朕的子孙也行啊!
遍观子嗣,李世民颓然轻叹。
李恪,虽然文韬武略,依稀有朕当年的模样,奈何其是庶出,且外祖是隋炀帝啊!
仅此一条,即便嫡子全部不堪大用,李恪依旧不可能登基,否则有复辟前朝之嫌,那些大臣们会集体造反。
没有法理上的优势啊!
稚奴虽然乖巧,却嫌怯弱了些;
青雀,虽然朕默许他争储,可他到如今,除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外,朕每年额外多许的用度啊,居然连一个重臣的支持都没争取到,只是领着无用的酸儒摇头晃脑、吟诗作画,离那把椅子渐行渐远。
高明……虽积怨已深,毛病亦极多,唯其胆略可佳,敢先斩后奏破局,斩杀东宫中有异志之徒未曾手软。
明面上,高明只有魏徵这个讨厌的家伙支持;
细细一算,柴令武都成太子少詹事了,嗣昌能不支持咋地?
要知道,柴绍可不是七八个不同肤色娃儿抱腿叫阿耶的奢拦人物,也不是牛秀、程知节那种凑出半支足球队的老货,他的子嗣只有两个:柴哲威与柴令武!
面对可能会给大唐带来极大威胁的吐蕃,扳指一算,未来竟然只有暴戾的高明能稳住局面。
真他丫的无奈啊!
高原的特点是气候、气压的异常,令不适应的外敌损失惨重,但不代表从来没有人征服过。
侯君集出的点子,以毗邻高原各部为雇佣,为苏毗在芒康、左贡站稳脚跟出了大力气。
但是,雇佣的代价也是昂贵的,且不可能永远靠着雇佣来御敌,苏毗重组兵马势在必行。
靠之前那种闻风而逃的乌合之众,芒波杰孙波能练出一骑绝尘的马术,能跟高粱河车神同场较技而不落下风。
人家高粱河车神背后还有大纵深,芒波杰孙波身后只有悬崖。
他,不想第三次逃离苏毗,怕仅存的勇气下了山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遣农波色驱滚滚车队来大唐,除了争取支持之外,更想买大唐的兵甲,尤其是弩机,哪怕只是给擘张弩也行啊!
“其余兵甲,可令卫尉寺相机售之。弩,一具皆无。”李世民鼻孔里哼了一声。“弩者,军中重器,与唐镜一般,一具不许外流!”
价钱,不用问都知道,至少翻了个倍。
也是,自家用的,与拿到外头当商品,纯粹两个概念。
吏部尚书侯君集想问问,联军在高原上是否达成了预期。
毕竟,这个点子可是他出的。
然而,想想皇帝与东宫僵持的局面,想想自己尴尬的立场与所处的职司,侯君集只能摁下强烈的卖弄欲。
“朕常思,高原所在,为何吐谷浑、党项羌可往,唯我大唐不可往?”
李世民的目光盯在柴令武身上。
柴绍微微奇怪,二郎也没去过高原呐,怎么就知道苏毗、吐蕃、羊同的诸多事情?
柴令武应道:“倒不是不可往,只不过得花费工夫适应,消耗颇大,不如只驱使近高原的部族省钱。”
通常情况下,阻止李世民做某事的最好理由就是“省钱”。
没辙,穷怕了,当初打突厥还是长孙皇后出借了三十万缗内帑,贞观四年民部的府库,耗子都急得掉眼泪。
然而这一次,李世民脸上只差写了三个字:不差钱!
这就不是钱的事。
你想想,哪天大唐全力对高句丽宣战了,吐蕃突然下了高原,在腚上捅一刀,就问你痛不痛?怒不怒?羞不羞?
天可汗的颜面,扔地上踩吗?
别看高句丽荣留王对大唐称臣,态度也足够恭敬,就以为大唐忘了昔日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的耻辱。
没忘!
虽死不敢忘!
“问题陛下不是要臣当交河道监军吗?”
柴令武小心地提醒着。
才不想去高寒地带吹冷风哩,去西域看看异域美色不好吗?
是骆驼肉不香,还是黑羊滋味不美?
或者,是龟兹的封牛加孜然不让人食指大动?
李世民的面色不善:“让你出个主意,不行吗?”
柴令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