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铃兰回眸望向室外,今日难得晴朗,云层中竟滤出几缕阳光。
连日阴雨后的晴天与久旱后的甘霖同样令人兴奋,即便夏季一出阳光气候便开始闷热难捱,三青县下的百姓今日看到阳光还是喜悦的。
陆之珩和戚明松一人骑一匹马从县衙赶到下属村庄,放眼望去地面积水已经尽数褪去,泥土路面还是难以行走,但也在逐渐好转恢复。
村民忙着修缮被雨水淹过的屋舍,至于庄稼地多数已经无力回天,只能是能救一点是一点了。
戚明松不忍再看,沉重地叹了口气,“已经是夏季了,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是秋收,这一场大雨扑灭了多少百姓的希望,还不知今年秋冬要如何熬过去。”
陆之珩道:“三青县遭了灾,民生多疾苦。回京之后我会呈上奏折,奏请父皇酌情减免赋税。”
戚明松欣然道:“殿下仁心。”
一连查看了五六个村子,情况大体相似。二人正要扭头往村口方向走,忽然勒住缰绳停在了原地。
前边有两个孩子蹲在田埂旁边,手里把玩着草叶子,神情十分专注,那天真的模样与他们身上破旧的衣衫显得格格不入,分外扎眼。
陆之珩下了马,慢慢走上前去,未发出一点声响,直走到两个孩子的身后仍未被发现。戚明松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接过缰绳替他牵住马。
只见小女孩手里攥着一把长长的叶子,小男孩只拿一根,手指一掐一扯叶子就分成了三条,小孩的手很是灵巧,扭来折去三两下叶子就成了蔷薇的模样。
“怎么样,哥哥厉不厉害?”
“哥哥好棒!我还在看小蝴蝶!”
“等着。”
陆之珩看了半天,终究没有出声打扰两个孩子,转身回到大道旁翻身上马,“走吧。”
戚明松看了看他手里薅回来的叶子,犹豫片刻后选择性沉默了。太子殿下生长于宫闱之中,或许是缺失了一些童年趣味。
“伯爷。”
回城途中,陆之珩忽然沉声唤道,戚明松正色看过去。
“殿下有何吩咐?”
“这两日,烦请伯爷调些兵力看紧三青县粮仓。”
戚明松一怔,“莫不是黄大人……”
“我准备诈他一回。”陆之珩说罢握紧缰绳,扬鞭打马加快了速度。
…
二十三日,救济赈灾结束。
陆之珩同戚明松商议决定午后启程回京,县令黄大人提出中午在三青酒楼设宴为众人送行,陆之珩不好推辞,便答应了。
戚铃兰是唯一一个女子,自不便扎进男人堆里,便留在县衙里用午膳。
小吏送来膳食,却尽是中看不中吃的东西,寡淡无味叫人提不起食欲。想着下午便启程回京了,戚铃兰没说什么,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安安静静用完了午膳。
乔茱看她兴致不高,想着姑娘或许是为不能一同去酒楼享用美食而失落,斟酌片刻后说:“姑娘方才没吃多少东西,下午路上怕是会饿着,奴婢出去打听打听哪有卖枣糕,给姑娘买些带着路上吃吧。”
她不提还好,一说起枣糕来戚铃兰心里就不免多想。前几天早上陆之珩都会让人送点心过来,一天一个花样不带重复的,今日是最后一天,他这殷勤劲儿戛然而止。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惹她失落。
男人的心机,一点不比女人浅。
戚铃兰叫住乔茱说:“不用,我光是坐在车里又无需走动,不曾消耗体力自然就不饿,吃多了只会日渐圆润。”
午后那些男人们酒足饭饱回来了,车马聚集于县衙门口,乔茱与戚铃兰先上了车。
陆之珩穿回戎装骑上马走到马车外,抬手轻轻叩了下窗沿。
戚铃兰撩开帘子疑惑地看向他:“殿下何事?”
“给你的。”陆之珩左手从背后伸了出来,递上一束草扎的花。
戚铃兰看看花又看看他的手,忽而发现他手上有细小的伤口,结了痂的深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还是十分惹眼的。
她问:“我要这个做什么?”
“我折了一晚上才折出这一束花,就盼着博你一笑,你就可怜可怜我收下吧。”陆之珩说这话时眼神何其卑微,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戚铃兰霎时浑身一凛,毛骨悚然。眼前这个陆之珩要是没被夺舍,那就是她疯了傻了出幻觉了。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一双手应当用来安民治世,为何要为博我一笑被这些草叶磨伤?”
“我乐意。”
戚铃兰语塞,“您乐意大费周章博一笑,臣女却不愿做褒姒。”
陆之珩来了兴致,抬眼直直盯着她问:“你想说我色令智昏行事荒唐?”
挺有自知之明。
戚铃兰颔首垂下眼眸,以回避他灼灼目光,“臣女岂敢,只是蒲柳之姿当不起殿下错爱。”
“并非错爱!”陆之珩情急之下一手扶住马车车窗,神情蓦然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