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上,视野越宽广,天色也比下船时亮一些了,朦朦胧胧能看见群岛的轮廓,有一座很像站着的大象。
段灼说,这片海域里有五座小岛还住着人,他们脚下这座是其中最小的,连红绿灯都没有,最大的一座在最南边。
“也就是你说的,看起来有点像大象的那个。”他手指着远方,“我高中就是在那座岛上读的,那边的经济条件要比这边好一些,。”
“那你爸爸也在那边吗?”
“嗯,”段灼转过头看着他,“一会儿你就在家休息,我去接他。”
少年的语调平静,但眼神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蒋随知道段灼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让他跟过去,于是点头应下。
他们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眼看着前边都没路了,段灼终于在一处房子前停下,反手从包里摸钥匙。
蒋随四处望了望,这里全都是很有年代感的自建房。
段灼家的房子有两层,但看着就像是建到一半停工了似的,墙面没有上油漆,有些地方的混凝土碎裂掉落,棕红色的砖块清晰可见。二楼阳台的护栏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了,缺了一半,细长的钢筋就这么大喇喇地戳在外头,有间房还没有按窗户,再仔细一看,是玻璃碎了。
他似乎明白段灼之前死活都不愿意带他回老家的原因了。
这他妈怎么住人?
“你从小就住这边吗?”蒋随心疼地问。
“没,小的时候我住在另外一座岛上,后来因为我爸犯了事儿,车子房子全都被法院强制拍卖了,我妈带着我逃债才躲回这边来的。这边是我爷爷奶奶年轻时候造的房子了,所以有点旧。”
蒋随望着柱子上的裂缝,心说这好像已经不是有点旧,是危楼啊,万一有强台风吹过来随时有可能把屋顶都给掀了。
段灼开了门,却伸手将蒋随挡在门口。
“嗯?”蒋随有点蒙。
“你等一下,我先进屋收拾收拾你再进来,里边实在太乱了。”
蒋随立刻伸长了脖子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啊。”
“不要,”段灼的指尖抵着他的胸口,坚持道,“你就在这待着,我好了叫你。”
“跟我还害什么臊啊,你什么德行我没见过?”
段灼固执地将他推远,用脚在地上画一条线,进屋后还把房门给带上了,随即传来翻箱倒柜的动静。
蒋随觉得好笑,但也服从命令。
他蹲在那条线的后边,想掏手机玩一会儿的,才发现段灼家信号很差,都卡成2G网络了,于是又往外走了一段路,信号依旧很烂,无奈放弃抵抗。
偷偷地,蒋随将房门推开一道缝,只见段灼正用抹布擦拭桌椅板凳,看那个劲儿,像是要把上边的一层漆都擦掉了。
至于嘛……蒋随在心里咕哝。
这小孩啥时候这么在意形象了?
“我可以进来了吗?”蒋随说,“我一个人待在外边好无聊,我想跟你说说话。”
他这么说,段灼哪能不放人。他从杂物间里找了个小矮凳出来,反复擦干净,让蒋随坐着,不过蒋随只坐了一小会儿就站起来,四处参观。
段灼家房间挺多,但大多数已经废弃不用了,堆放着许多一看就是爷爷奶奶那辈儿的杂物,竟然还有铁锹。
上了楼,是一片空旷的阳台,蒋随生怕被钢筋戳到,没敢走过去往下看。
左右都有卧室,段灼的房间在右侧,虽然因为长时间没有住人,书桌和地面都积了层灰,但整体并无脏乱之感,床很窄,紧贴着墙,旁边的课桌上堆着一摞旧书,桌角是一盏看起来挺廉价的塑料台灯。
床上的格子枕巾和被单也透出一股浓浓的岁月感,段灼套被罩的时候,蒋随帮着把地板拖了一下。
家里的拖把还是很老式的那种,旧衣服剪成了碎条绑在一根木头上,需要用手拧,而段灼刚拎起来的那桶水已经脏得看不见底了,蒋随只好下楼去换水。
他刚把水桶拎起来,旁边的人立刻跳起来制止:“你放着别动!”
蒋随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莫名有种被人拿枪指着的感觉,又放回去问:“为什么啊?”
段灼抢过他手里的水桶说:“你腰不是不行吗,以后这种重活你喊我,我来干。”
蒋随简直哭笑不得,舔着唇说:“我的腰也没那么脆弱好吧?”
段灼不听他的,一手拎拖把,一手提着那铁皮桶,直奔着楼下去了。
忙到天亮,段灼出发去接人。
蒋随无所事事,从段灼的桌上拿了本王尔德的童话书翻开,椅子太矮,他坐在了段灼的床上,结果刚一躺下去,床板立刻发出惊天的动静,仿佛他掐住了它的脖子,让它喘不过气,叫嚣着让他滚远一点。
蒋随尽可能小心地抬了抬屁股,挪到墙边,底下的棕垫仿佛按了红外线探测仪,“咯吱咯吱”地鸣叫。
好家伙,这大晚上的,一翻身准醒过来。
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