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个真相。”
——应呈如是说。
——
时代广场是兰城的著名地标之一,集吃喝玩乐于一体,光是大型商场就有两个,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五个小时都处于人山人海的状态,昂贵的奢侈品和十五块钱一只的烤鸭相映成趣,满手夸张美甲的网红贵妇和珠环翠绕的汉服美人来回穿梭,应呈只觉得鼻腔里都充斥着化妆品的味道。
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径直上了商城四楼,找到一家低调却透着奢华的「五号咖啡厅」,一身短袖白T恤的傅璟瑜就坐在门边的玻璃后面。
他双眼忧郁,举止有些坐立难安,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雨过天晴。
他笑起来,立刻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向他招手,喊了一句「阿呈」,由于过于大声吸引了别的客人的目光,他又万分歉然地缩了缩脖子,端端正正在座位上坐好。
——像个孩子一样。
应呈双手插兜,无奈地微笑了一下,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大哥。
他已经不是当年十八岁的他,他现在二十九岁,而璟瑜似乎从没有长大,无论是生是死,他都一直停留在那个十八岁的盛夏。
“坐很久了?”
“大半天了。”
“走。带你回家。”
“等一下,江还还没回来。”
“江还?”
“他说他有事,让我在这里等他。”
“然后你就一等大半天?”
傅璟瑜局促地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我没带钱,也没有手机,这里……还挺贵的。”
应呈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这个江还!
“没关系,回家再说。”他一回头,果然见店里的员工都对傅璟瑜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想来这么个大男人一坐大半天一直对着外面望穿秋水的,又不付钱又不玩手机,恐怕早就被店员们拉进跑单待选名单了。
他付了钱,傅璟瑜犹犹豫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阿呈,江还呢,我们真的不用等他吗?”
应呈垮着肩膀吊儿郎当:“没事,不用等他,走吧,回家。”
他只好老老实实跟他一起回了家,抢先他一步把门推开,奔到客厅环视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江还不在家,他去哪了?”
然而这一回头,却惊觉客厅里已经是乌云盖顶,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使得空气中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只见应呈靠着门反手拨了锁,久未修剪的头发遮住了他眉眼,咔哒一声,恍若惊雷。
“阿……阿呈?”黏腻稠厚的压力令傅璟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惊惶起来。
“好久不见。”应呈一只手背在身后,按住腰后突起的枪,抬起头却随和淡然地冷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躲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应呈直勾勾盯着他看,双眼里闪出莹绿色的光芒来:“你累我也累,不如开门见山,我不太喜欢跟人绕弯子,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没查到吧?小西?”
傅璟瑜悚然一惊,往后一躲差点跌坐在沙发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西,「X」,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喜欢我给你的代号了,怎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傅璟瑜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缓缓攥起了手,又无力松开。
应呈看见他的双眼像一对漆黑的宝石,折射出莹润的光泽,然后咔嚓一声,裂出了斑驳的缝。
他抬起那双碎开的眼睛,失望而又痛苦地说:“阿呈……你不信我。”
应呈喉间一哽。他想了这个人十一年,也祭奠了这个人十一年,他背负过那么重的思念,也忍受过那么深的责难,他怎么说得出「不信」这两个字?
他绷紧每一寸血脉和肌肉,手搭在后腰几乎要把枪拔?出?来,但他没有。
他一字一顿:“你要我怎么信?你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你什么都不肯说,让我当了十一年的杀人犯,现在我连你是你都不敢确定,你要我怎么信你!”
傅璟瑜反而笑了两声,只是一低头却有泪落在擦得反光的地板上,他喃喃重复了两遍「怎么信」,并不安地左右转动,随后突然拿起了身旁茶几上的水果刀!
他动作太快应呈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一声「璟瑜」冲口而出,他已经一刀划在了手掌心,血飞溅出去在地上开出一团锦簇的花,只听他歇斯底里:“给你!去查!DNA也好,指纹也罢,还是我的头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去查!去查我是谁,去查查看我还是不是我自己!”
“你怎么能不信我……你怎么能……”他突然又颓然跪地,任由水果刀掉落在血泊之中发出清脆异响。
应呈立刻上前一脚踢开了小刀,抽了一大把纸巾塞进他掌心:“你在干什么!”
他完全听不进去,只呢喃重复着「你怎么能不信我」,应呈只好抓紧他双手以免他再激动自伤,连声音也柔软下去:“好了璟瑜,我没不信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