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要换牙吗?”裴野又笑了笑,“你这是要长大了。”
方啼霜趴在那兀自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裴野诓骗了,而且还被他骗得惨极了!
他一想通,便觉得怒气难耐,先是咬牙切齿地拎起桌案上的茶壶,直接把嘴对着壶口牛饮了大半壶,这才堪堪解了渴。
紧接着他又转身朝向裴野,然后没轻没重地在那小皇帝的身上戳了一拳,小孩儿的力道,本来也不怎么重,更何况裴野自幼便风雨无阻地练剑以锻体,这么一拳对他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
“你……”裴野显得有些吃惊,“放肆!”
他倒不是因为真被方啼霜这一拳打痛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真敢对自己动手,这简直是太不知道死活了。
方啼霜心里并不解气,还一脸委屈道:“你害的我一整日都不敢喝水,揍你一拳怎么了?”
他嘴上这样委屈,其实心里已经虚了,方才那一下是他气急了没忍住,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挺有理,所以嘴上也不肯甘拜下风。
不过他的屁股已很识相地离了那躺椅,随时准备要跑路了。
第五十五章 “你凑过来,我悄悄和你说。”
裴野自认为自己是有着极高的涵养, 才没与这小奴一般计较。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那方啼霜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起身, 而后“蹬蹬蹬”地窜出去了挺远。
“你做什么跑?”裴野没好气道,“给孤滚回来!”
方啼霜方才锤人的时候倒是很有气势,这会儿却全然变了个模样,怂兮兮地朝他这里喊:“那您说好了别打我,也别叫别人来打我,我也不想去刑司。”
皇帝冷声反问:“怎么只许你打孤了?‘礼尚往来’的道理你不懂么?”
方啼霜忖了忖, 认为他说的有点道理,于是委曲求全地往回走了两小步,然后怯声道:“那你要轻点还手,我刚刚打的也不重呢。”
“你怎么知道不重?”
他这么一问, 方啼霜忽然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方才那一拳过去, 那小皇帝既没哼哼, 面上也不见痛苦之色,怎么会真打重了?
可裴野问完那一句便不说话了,他顿时有些心虚, 于是又一步一顿地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那您要打我板子吗?”方啼霜小心翼翼地问, “我很怕疼, 最多只能忍一板子,唔……半板子行吗?”
皇帝从未见过敢这样和他讨价还价的人,但见他那一脸很为难的模样,不由又觉出几分好笑来了:“杖刑都是从整十罚起,最少也要罚十板子, 哪有只罚一板子的道理?”
“啊?”方啼霜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打他那一拳了, 只轻飘飘的一拳, 却要换来一顿板子,这怎么想也不值当,“那不然……还是您还我一下吧,就别劳动刑司的公公们了,都这么晚了,他们肯定都睡熟了。”
“可以。”裴野点了点头,紧接着便作势捏紧了拳头,像是要忽然发狠,而后一拳垂死他似的。
方啼霜耸着脖子,立刻认命地闭上了眼,然后提醒皇帝道:“好了,你可以打了。”
裴野只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那张脸,手上却一动也不动,方啼霜原本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皇帝这么磨了他片刻,他的耳畔便只剩下那夜风略过树叶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听见那夜风中夹杂着遥远的蛙声,以及树梢上摇曳着的点星的蝉鸣,方啼霜就这样慢慢的,忽然听见了来自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声。
“我好啦。”方啼霜又提醒了他一遍。
裴野将那时间拉得越长,他心里就越害怕,总疑心这小皇帝是不是在蓄力,然后再一拳打死自己。
方啼霜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又补了一句:“你要打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吗?我害怕……”
裴野依然没吭声。
方啼霜闭着眼,几乎听不见一星半点的、属于面前之人的声音。
他的心跳愈来愈快,害怕的情绪已然是笼罩过了头顶,这外头的月光虽然明亮,可到底不及白日里,更何况眼下他耳边连一点属于人的动静也没有……
方啼霜突然睁开了半只眼睛,也就在此时,他忽的瞧面前人的拳头往他这儿砸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便往后一挪。
直等那一拳落在他身上了,方啼霜才发现,裴野那一下不过是一个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的玩笑,最后只是很轻地在他胸膛上贴了一下,这便算完了。
方啼霜怔楞了片刻,面上缓缓地转悲为喜,又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慨道:“陛下,您可真是个好人。”
陛下没理他。
挨过了这一下,方啼霜心头的害怕情绪退下去不少,紧接着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撑着手跳下了那条躺椅。
而后他蹲下身去,凝神去看他掉下来的那颗很完整的小乳牙。
他像是犯起了愁,苦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椅上枕着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