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椿烨脚步一滞,又与曹鸣鹤对视了一眼,两人便双双退到了屏风后头。
而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打算一道离开的方啼霜却被叫住了:“你、留下。”
方啼霜只好停住脚步,身子再往后一转,见裴野正在解衣带,他也完全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反而警惕着“非礼勿视”四个字,伸手将双目遮了起来。
裴野偏头看了他一眼:“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伺候孤更衣?”
方啼霜怔了怔,他左右再没有旁人了,因此裴野口中这个“你”,应该只能指的是他。
站在屏风外的曹四郎心里一慌,小声对戚椿烨道:“公公,霜儿他不会……”
戚椿烨看他一眼,而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话。”
屏风内的方啼霜硬着头皮上前,而后笨手笨脚地开始替裴野解起了衣带,他寻常没接触过这样复杂的衣物,因此动起手来也显得格外的不熟悉。
可偏皇帝今日这件衣袍穿的格外隆重,剥了一层还有一层,根本脱不到头。
再见那刺绣料子、一金一银的丝线交错,其间又点缀着数百颗东珠宝石,在葳蕤灯火下熠熠生辉,弄坏了哪颗都是把他囫囵卖了都赔不起的价格,故而方啼霜脱的小心翼翼的,连手指尖都在发抖。
裴野低头瞧见,便轻声揶揄:“这衣裳会咬人吗?”
方啼霜在心里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但面上却怂得一动也不敢动,只怯怯道:“不咬人,但我害怕。”
“怕什么?”裴野明知故问。
“怕把陛下的衣裳弄坏,”方啼霜微微皱了皱眉,他觉得裴野有些啰唆,很影响他解人衣裳,可他是皇帝,方啼霜又不敢对他甩脸子,于是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觉得这一颗珠子都比我要值钱。”
裴野笑了笑:“无妨,弄坏了孤也不要你赔。”
“真的?”
“孤从不食言,也从不心疼衣裳。”
听他这么说,方啼霜手上力道却半点也没加重,裴野是不心疼,但他还是心疼银子的。
“都不要你赔了,怎么还这样束手束脚的?”裴野很想打哈欠,可他忍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每次一遇上这小奴,他就格外得困,这小奴简直比太医开的安神香要管用的多。
方啼霜想了想,然后嘀嘀咕咕地答道:“可我舍不得,这一件差不多就够我吃一辈子的饭了,这一套衣裳,换下的大米能把大明宫给堆满吗……”
他这句很务实的话,不知怎么就戳中了裴野的笑点,但碍于面子和威严,皇帝还是板住了一张脸。
可一想到在这小奴眼里,这件冕服就等同于无数大米,皇帝还是有些忍俊不禁,可忍着忍着,他忽然就打了个情难自抑的哈欠。
旋即他便忍不住笑了,方啼霜看他笑得这么莫名其妙,于是也跟着他一道开始笑。
屏风后的两人皆是一头雾水,不知怎么里头忽然就笑作一团了。
方啼霜抱着皇帝换下来的衣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上一软就把衣裳弄掉在了地上。
听见那衣裳落地的身上,裴野面上的笑意忽的一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于是便冷声道:“行了,闭嘴。”
方啼霜这会儿又很识时务了,他立刻止住了笑,然后蹲下去把不慎掉落的衣裳一一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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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唱来给孤听听。”
皇帝脱去了一身累赘, 最后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贴在身上,那身料子是绸制的, 光是肉眼看上去都觉得极薄。
不过从小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的裴野却并不觉得在方啼霜面前穿成这样有什么的。
而方啼霜虽然心里谨记着母亲所教过的“礼义廉耻”,可他自幼便与兄弟姊妹们待在一块,就连阿姊们更衣入寝,也从来没有害羞着要避开他的,毕竟他们家也就那么大一点地儿,一堆丫头小子都同睡在一张床上, 实在没什么好避嫌的。
所以原则上他对这些同龄人也是不害臊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裴野并不是他的亲人,他总觉得裴野很不一样,眼下这幅场景, 他也很不该看。
于是方啼霜便抱着那足有他半个人重的一套冕服, 把脑袋严严实实地缩在了衣裳后头。
与此同时, 他听见裴野唤了一声:“椿烨。”
等外头的人应了声, 他又忽地朝他这边道:“你不累么,打算当一晚上的衣架?”
方啼霜闻言,这才把那贵值千金的冕袍轻轻堆放在了坐塌上, 然后再同搬运工一般, 将那衣裳一层一层地往衣架上套。
奈何那衣架实在有些太高了, 他只得踮起脚来干活,有时还得跳将起来,才得以把那衣裳捋平,实在是很辛苦。
偏那皇帝倒是很悠闲自在地漱口洁面,净手烫脚, 时不时还往他这边瞧上一眼, 仿佛把他当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