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心中发憷,暗器攥紧,脸色也被他惊得惨白。
瑶启耘却是在蕴出最后一丝真气,往头顶敞开的露天大洞飘摇而上,勉强逃脱这场困兽斗局。
顺利出了十方帮的洞口,按照记忆中酆承煜给出的地图来到无人之地,瑶启耘这才面露出痛苦之色。
遍布浑身的伤口中,剧痛犹如蟒蛇巨牙般,噬咬在他心神间。
清亮、坚毅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慢慢褪去,疾掠在岩壁间的身形,渐渐有了摇摇欲坠的趋势。
之前浑身散发着的冷冽杀气,都已悄然涣散在着浓郁的晚昏里。
穿过小莽谷,前方隐约可见几丛扶疏树影。
十方帮头目虽被诛灭,不少手下却多发迹于献城。自己带着重伤回城,很可能会遭到他们的埋伏。
林里较为隐蔽,不容易被发现,是疗伤的权宜之地。
迎面而来的山风送来树木特有清柔的香气,冲散他浑身的血腥气。
林中白松尚且郁翠,偶还有虫鼓翅和几声低吟。越往森林深处行去,四周便越显昏寂。
他找了一处下风浅坡的地方,四处眺望一会儿,却始终没有歇下。
瑶启耘目光闪动,却见树林闪着一簇微弱的光,不知发自何物,将树影与松叶的轮廓映得十分清晰。
空中还传来猫头鹰拉长的咕咕怪叫,但一切都还算安宁。
但连番激战、且身负重伤后,瑶启耘对于形势的冷静判断。凡有半点风吹草动,便不自觉全身心都警觉起来。
只是剧痛逐渐加重,长期紧绷的神经不待片刻便涣散开来。
出入生死关头后,求生的本能令他从袖口中取出一瓶药膏,有些恍惚地,将软布瓶塞拨开。
此时,一抹绯红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松林浅处外。
瑶启耘心头微凛,正打算察看伤势的动作戛然定住,极力调整呼吸,动也不动。
“启耘。”
那人在叫他的名字,语气里透着些关切与焦心,慵懒的声线似乎还有些熟悉。
他极目往松林外望去,就见酆承煜拨开葳蕤松叶,一手执盏风灯,一手提着素色包裹,自山道中仓促行来。
松叶间坠着细碎的夜露,洇湿他绯色的袖摆。
灯火晕开在淡薄夜雾间,衬得他宛如剪影,雍美而朦胧。
“我一从西南城关回到府里,安宴便告诉我,你想自行来郊外剿杀十方帮,我担心你遇到危险,便也跟上来了。”
醇厚的嗓音在瑶启耘耳边响起,仿佛一盅温酒,舒松着即将绷断的神经。
他感到心跳渐趋平静与稳定,只是伴随而来的扩大得可怕的疼痛,令他不自觉得紧握住手里的膏药。
然而,他却没有挖出膏药敷在伤口上。
突然出现一个人,总是让他感到不自在。
“酆承煜……”
他念了念这人名字,声音沙哑至极——因为极度的痛感,身体已然外厉内荏,他不得不去防备在这时候出现的任何一个人,哪怕他在这次剿杀恶人之前,给予过自己很多辅佐。
就如受了伤的雄狮,从来都是找个暗处自行舔舐伤口。而不是曝于人前,给自己徒添被暗算的机会。
况且很奇怪,这人怎么在这深林里找到自己的?
仿佛察觉到他的顾虑,酆承煜放下包裹略作歇息,只是较远站着并未走近。
他语带歉意:“你和封拓九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石室外看着,但我实力太弱,出手的话很反而会影响到你,便一直躲着,最后看你冲出石室,才再沿路跟了过来。”
瑶启耘默然。
见他并不拒绝自己的存在,酆承煜提起包裹,小跑到他身边。
看着他攥在手里的药膏,自告奋勇道:“启耘,我来帮你上药吧。”
“一点伤口而已。”几乎是由于武者时刻自我保护的天性,瑶启耘拒绝道:“不用帮忙。”
失落于瑶启耘说话时的毫不迟疑,酆承煜还是轻轻将风灯放下,靠在他身边的松木旁坐了。
轻挑那盏灯的火绒,使得烛火燃得更旺。
瑶启耘借着那盈盈光团,轻轻挽起袖子。
这个极轻的拉袖动作,使得干凝的血再次牵动伤口,涌出不少鲜血。
但他紧紧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作些简单的处理。
缓缓掀开袖角,发现几处伤口有些发炎,甚至化出些絮状的黄白脓水。
瑶启耘略通医术,立马将里边沾着的铁锈逐一拣出,从水囊里倒出水洗净伤口,再仔细敷上药膏。
布满手臂的伤都是由镖刃划伤的,深深浅浅,不见一块完好的肌肤。
尤其是臂背一处长口子割裂开血脉,血不停漫出,怎么止也止不住,不找些绷带缠紧止血是不行的。
瑶启耘扯住衣袖,似是想撕下一角充当绷带。
火光映出他的影子,淡漠而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