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会不疼?” 林青玉扬声反问,他哭得眼尾鼻头红透,用力抹一下眼睛,抽一口气,问,“哥,是他们冤枉你,对么......”
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却还忍不住抱着妄想再问一回。
果然,林景云闻言,沉默一瞬,轻声回,“是真的。”
林青玉痛苦地闭了闭眼,他想问兄长为何要做这等杀头大罪,为何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兄长这些年为林家、为曹县殚精竭虑,尽管他触犯大明条例,林青玉依旧相信兄长有不得已的苦衷,到了今时今日,已经不再必要去问一句为什么,只求得兄长能够留下一条性命。
“哥,” 林青玉睁眼,眼里皆是祈求,“说出来吧。”
林景云布满血污的脸一动不动。
“我不想要......” 林青玉无助地摇头,说话颠三倒四,“爹已经,我不能再没有你,哥,他们会杀了你的,我只有一个人了,我不要这样,你说出来吧,求你了哥,求你。”
“青玉,” 林景云声如裂帛,卷了血色的睫微颤,“我有点冷,抱一抱我吧。”
林青玉泪如泉涌,他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兄长,他伸出因极度痛苦而痉挛的手,抽着气,轻轻地拥住了兄长,却不敢碰到兄长的伤口,喃喃哀求,“哥,我求你,别让我一个人。”
林景云闭眼,不顾钻心蚀骨用尽力气,抬手把林青玉按进了自己的怀中,像是再无遗憾般,把这两个字刻入骨里,“青玉,我的...... 青玉。”
林青玉的眼泪和林景云的血水掺杂在一起,汇聚在林景云的肩头。
他们是流淌着相同血脉的至亲,在这天地间,无人能比他们更亲密,到了此时,林青玉除却林景云,已别无所求。
沈龄进密室带走林青玉时,劝说了好一会,林青玉才肯离去。
他回头看,兄长目光灼灼烙在他身上,在这幽暗的密室,便犹如一道光,让他骤生出无限面对的勇气。
楚衍在外头等候,见他出来,起身对沈龄道,“护送他回去。”
林青玉看都不曾看楚衍一眼,抬步与这曾经交心之人擦肩而过。
沈龄低声道,“青玉,公子已将来福接到府中为你解闷,他亦有难处,你莫要......”
他原是想劝慰林青玉,可见到林青玉如同游魂一般,只剩下一声叹息。
——
靴底踩到干燥稻草时发出悉索声响,楚衍站在牢房中,居高临下打量坠入凡尘的谪仙。
林景云即使处于劣势,在楚衍面前却依旧不输半分气度,他微微掀眸,不瞧楚衍,低声说,“世子殿下纡尊降贵亲自审问,承殊好生荣幸。”
提到承殊二字,他破天荒地含了点笑音。
“林景云,你落到今日地步,乃咎由自取,” 楚衍负手而立,面若寒霜,“但并非全然是死路可走,圣上开恩,准你说出勾结苏氏敛财罪证,饶你一命。”
林景云并无欣喜之意,只是慢慢抬眸,打量着楚衍,他纵身处脏污之地,亦给人以出尘之感,干裂的唇因牵动而沁出血珠,他不甚在意,目露寒芒,“青玉对私盐一事毫不知情,你千不该,万不该招惹青玉。”
楚衍太阳穴抽动,扬声道,“我并非因私盐刻意接近青玉。”
“你当真以为我都不知晓?” 林景云冷然地注视楚衍,“你利用青玉单纯心性,挑拨魏临和他的关系,只可惜,你棋差一步,青玉对魏临情根深种,你所作一切,不过枉费心机。”
楚衍被踩中最痛处,眼里寒意尽显,如看死尸般看着林景云。
“上月科考,青玉仍不忘魏临,托信上京,” 林景云怜悯地看着楚衍,“他心中自始至终,只有魏临一人,若非是你从中作梗,他二人早该互诉心意。”
楚衍面色青白交加,他狠厉地看着林景云,十指紧握,咬牙切齿,“那又如何,青玉已与我私定终身......”
“青玉手上的镯子是你赠的罢,” 林景云摇头轻笑,“连定情信物都摘下来了,谈何定终身。”
楚衍怒不可遏,若不是念在林景云是林青玉兄长的份上,早该将此人杀之后快,他不愿再被人一次次揭开伤疤,沉声道,“我与青玉,轮不到你来过问,你已是戴罪之身,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留自己一条命吧。”
“要我说出苏氏罪证,也并非不可。”
楚衍静静地看着林景云。
“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林景云直视楚衍,眼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蕴含千丈海波,“我要你承诺与青玉一刀两断,此生再无瓜葛,带青玉上京,将青玉托付给魏临。”
楚衍目眦欲裂,低斥,“不可能。”
“那便恕我无可奉告。” 林景云将眼一闭,不再言语。
楚衍气血翻涌,一把攥住林景云的衣襟,眼底一片血红,“林景云,你再不说,你们林家,即使是青玉也保不得,你拿青玉的命开玩笑,你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