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第一天,上午八点,季丛背着书包走到考场,挨个查看贴在桌上的座位号,发现自己在第二排的最后。他放下书包,拿出笔袋,水杯和笔记,准备最后温习一下知识点。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神态各异,有的急匆匆去上厕所,有的和季丛一样紧张地翻看书本,有的困得哈欠连天,睁不开眼,干脆趴在桌上抓紧时间补觉。监考老师也已经到位,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语文:9:00-11:30”。
最后的几分钟里,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慢。墙上挂钟的走针近乎凝固,晨曦从门口照进来,拉得长长的。季丛专注看着资料,还有几行就看完了。
忽然,他鼻尖轻轻嗅了嗅,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迟疑着抬起头。
檀玄正好从门口进来,手里只拿着一个笔袋,没有拿其他东西。监考老师按例对他进行全身检查,因为认得檀玄,所以多问了一句:“你坐哪里啊?”
当时教室里还有很多空位,很不巧,季丛前面就是一个。
但这没可能……
“19。”
季丛瞥了一眼自己桌子左上角的座位条:“20。”
监考老师很热心地为他指路:“噢,就那儿。倒数第二个。”
季丛喉咙缓慢地滚动了一下,呼吸都停滞了,笔记的纸页被他抓得皱的不成样子。他眼睁睁檀玄越过那么多位置,走到自己面前。
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想夺路而逃。
从那个晚上到现在这一刻,接近六天时间内,他们没有再见面。檀玄面朝着季丛,两人视线不可避免地交接,季丛觉得自己在那双沉静的眼睛前无所遁形,所有的心虚和孱弱都暴露殆尽。
檀玄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移开,转身坐下。
监考老师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开始拆密封袋:“同学们把资料都收起来,考试马上开始。”
季丛潦草地合上笔记,塞进书包,匆匆拿到走廊里放好。往回走的时候,他的每一步都非常沉重,心脏狂跳,血液往太阳穴不断涌动。经过檀玄身边的那一刹那,他听见对方说:
“做你想做的,不要在意我。”
季丛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把文具认真地在桌上排列开。
一前一后,看上去只是整段连续座位上普通的两节链条,但他们之间缠绕的那些因果,其实已经不是季丛想割断就能割断、想舍弃,就能舍弃的了。
季丛信念坚定,也分得清轻重,虽然最初心神不宁,但他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投入考试之中。檀玄似乎也和他保持了默契,两天的考试中,始终没有打扰过他,他们就像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因为一次短暂的考试而得到前后桌的缘分——但也仅此而已了。
最后一天上午,考的是选修化学。这次考试四市联考,总体较难,但没有偏题怪题,季丛稳扎稳打一路做下来,还算顺利。
前几天在传卷子的时候,他都小心地避免和檀玄接触,结果最后这次掉以轻心,接卷子时指尖碰到了对方的手指骨节。
季丛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抬起手。
檀玄没说什么,把卷子放在他桌上,就转回去了。
考试铃打响。
阳光照在大地上,呈现出泛白的淡金色。闷热的空气中,梧桐枝叶也仿佛静止,云照中学校园里一片寂然,只隐隐约约从校门口传来外边马路上的喇叭声。七月来临了,这是夏天最旺盛的时刻。
教室里冷气充足,窗户紧闭,把一切都隔绝在外。考试结束前十五分钟,季丛做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觉得身体里有股无可阻挡的疲惫涌上来,眼皮略微沉重,头也有点疼。整个学期的学习,都凝聚在最后三天上,这三天紧绷的神经,又在此刻,完成了它的使命。
季丛没有马上按照习惯开始检查答案,而是盯着前桌的后背,发了好一会的呆。
似乎和檀玄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是一个人冲在前面,而檀玄默默地跟在后面,所以季丛从来没有好好地观察过对方的背。
檀玄的背很宽阔,但是骨架明显,挺拔宽阔,肌肉线条在肩膀落下一个直角,然后向腰部微微收束,把白色校服撑得很好看。总觉得这样的身形像山一样,虽然嶙峋崎岖,但也沉默温厚。
季丛忍不住抬起手,缓慢而谨慎地朝前靠近。
这里位于教室的角落,这些小动作几乎不会被老师发现。随着距离的缩短,檀玄身上的热度和味道似乎变成了实体,已经侵袭到季丛指尖。
每一点的靠近,季丛都需要使出非常大的力道,手背上因此显现出近似痉挛的青筋。他好像很想,很想去触碰对方,想得不得了,想得全身发疼。
但最后关头,将触未触之际,他收回了手。
所有的翻涌而出的挣扎,都被季丛强硬塞回胸口,抹平、镇压。
铃声打响,监考老师收卷,期末考试落下帷幕。
季丛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