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从众人开始耻笑便一直一语不发,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的苍沐瑶心里冒火,明明是这人自己瞎写闹出的事儿,瞧着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眨眼间柳升桓便将题目定下了,什么叫骑虎难下,这便是,主题很富有夏日气息,但在佛寺又显得怪异,为:并蒂莲。苍沐瑶不难看出柳升桓的目的,一首题柳不够,他这是还想说些什么。
果然柳升桓道,“既然是我想提的题目,便又我先作了这诗,子墨兄可以想一想。”
说罢便吟道:“红莲似火千江焰,绿藕双花并蒂开。愿化相思成一叶,为卿低首到尘埃。”
不同于方才题柳的莽撞直叙,这一首要委婉的多,至少没有直接表明是谁,可是经过了题柳,谁还不知道柳升桓爱慕长公主,如此一来一句愿化相思成一叶,为卿低首到尘埃。便是赤果果的表白了。
大家心知肚明,暗自赞叹柳大人诗文超绝,人还钟情,便是长安贵公子的典范,再反观沈煜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应战不应战都未曾表态,未免太不大气了。
却说沈煜是想说话的,他回绝的话都快出口了,腰侧熟悉的疼痛感便让他闭了嘴,这两个同桌如今吵也吵出了点默契,掐他就是要他闭嘴嘛,但是他闭嘴有什么用,柳升桓就是来者不善。
正想着耳畔传来了轻弱的女声,一字一句道,“棒打鸳鸯各东西,并蒂莲花好分离。风雨历尽情更稀,今生今世难相依。”
沈煜瞄了她一眼,诗不知道是不是好诗,但这个意思他倒是听懂了,一个在求偶,一个在婉拒,有点意思。
于是他便开口复述了一遍,意料之中的看到柳升桓胸有成竹的脸色一寸寸变黑,末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子墨兄这诗比方才好上太多了,只是并蒂莲乃吉兆之物,如此作诗未免折损了莲花之美。”
沈煜还是那个不温不火的样子,瞧着很有绅士风度,但一张嘴,便能告诉旁人,不好意思啊,果然是沈煜,“莲花之姿摆在那里,千人瞧着就有千面,吉兆也不过是诸生强加于其,你问过并蒂莲愿意吗?也许生而并蒂,最怨的便是它本身呢?”
柳升桓眯起眼睛,沈煜若是继续沉默,他也许嘲讽一句也就过去了,可沈煜的反驳仿佛就是在说,你抒情求爱,谁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最最不愿意的就是你的意中人呢?瞧瞧你不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才是她的知己。也许在今日之前柳升桓只会一笑而过,但是在今日看到了苍沐瑶本人,看到了她的态度,这个可能便越发的真实起来。
他眼神往后面扫了一扫,国子监有一生,名冯卓,乃柳升桓的师弟,素来崇拜柳升桓,两人视线相交,冯卓便明白了柳升桓的意思,当即道,“方才我听闻弘文馆诸人皆道沈公子诗文不佳,可方才一首做的又何其出彩,相比之前的打油诗,那真是好太多了,沈兄这样大的反差,莫不是瞧不起我们?”
沈煜纹丝不动,嘴角微勾,“非也,沈某正如同窗所言,是个武夫,没什么作诗的本事,这首诗不是我做的,而是另有其人,然,我也从未答应过要与柳大人比什么诗,这就好像我让柳大人与我论剑,柳大人觉得公平吗?”
沈煜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承认了自己作弊,苍沐瑶真是要扶额了,他是半点也不顾及弘文馆的面子是吧,她承认自己帮他除了弘文馆的脸面,也是为了挣一点公主的尊严,还有最好柳升桓死了那条心,可谁知都已经对完了诗沈煜还要搞这一茬?
眼见着气氛无可避免的在变糟,柳升桓一张脸黑的不行,冯卓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继续追问,苍沐瑶只觉得给自己找了个棺材睡,唯有沈煜依旧那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片刻沉默,总算让苍弈找到了开口的机会,“论诗本来也为助兴,现在好诗赏了,好景也一并看了,各自安好散了罢。”
虽然突兀,这却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了,柳升桓决定顺这个台阶下,拱手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国子监的人便离开了,很快宽广的禅院里便只剩下了弘文馆的人。
气氛微妙,谁也没说话,让整个院子变得干干净净,只有远处僧人的诵经声徐徐传来,忽而不知道谁先笑出的声,继而憋笑的声音一个个此起彼伏,太子也没忍住,扬了扬嘴角。
他的面容一软,蒋戚光这个狗腿的便开口了,“你们瞧见柳唯壬的脸色没有?我一早就说他不就人长得帅一点,说话好听一点,长公主怎么就瞎了眼,现如今一看,是他紧追不舍,还要低首到尘埃,啧啧啧。”
苍弈眯起眼,苍沐瑶捏起了拳头,蒋戚光又道,“子墨兄这一次真是出尽风头,最后那诗谁做的,当真妙矣!”
沈煜并不太喜欢他,不过现在这事儿很有意思,他坏心眼的看了看苍沐瑶冷然的表情,十分坦然的将手指点了点,出卖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