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毅微微颔首,肃着脸道:“我们借此机会入城,穿过曲梁去渡口,再抄近道去肃州。北狄战败,太子被斩杀,可还有个二皇子在那。定国公定然放不下肃州,也不会亲自押送父亲回盛京。我们如今赶过去,必定能劫走囚车,救下父亲。”
说着,他用力攥紧手上一面刻着“定远”二字的令牌,又想起了父亲拖着病腿,蹒跚着步伐坐上马车离去的背影。
父亲自从伤了腿,便再不能上沙场。旁人都在笑话定远侯府如今虎落平阳,再不复从前的荣光。父亲这些年熬白了头,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恢复定远侯府的荣光。
手中的令牌是父亲出发去肃州那晚递与他的,持此令牌者,可以号令侯府的暗卫。
定远侯府虽式微,可还是有一些能用之人。
眼前这二十多名随宣毅从盛京逃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定远侯府的死士。此番前去,早就做好了要用自个儿的命换定远侯的命。
此时听见宣毅的话,众人异口同声应道:“属下遵命!”说着,便随宣毅混在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里冲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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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在黑夜里肆虐。
姜黎是在离开客栈后,才知晓这场雪崩导致了多少人流离失所。
无数人似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乱窜,好些客栈和卖吃食的店铺门都被撞破了。
姜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流民密密麻麻聚于一城,匆匆坐上马车后,便捏紧腰间的那把匕首。
云朱见她一脸紧张,忙安抚道:“夫人别担心,我与素从会护住你的。素从从头发丝到鞋板底都是暗器,来再多的人都不怕。”
一边的素从摸着手上藏满了毒针的银手镯,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姜黎弯了下唇角,沙哑着声音道:“嗯,我知晓的,你跟素从都会护住我。”
话音未落,马车忽地重重一晃。
姜黎因着这一晃,身子一歪,头“哐”一声撞向车窗。
窗户被撞开,骤然涌进来一股刺骨冷风。姜黎被冷风一刺激,忙不迭地咳了几声,咳到眼睛都带了泪花。
她望向窗外,只见白茫茫的街道里,竟然有人在撞街上赶往官衙的数辆马车。
原来城中好几家富户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收拾好细软便想躲去官衙。
姜黎所乘的马车最是朴素,围在四周的流民不多。可饶是如此,还是让她吓了好大一跳,巴掌大的小脸一时比外头的雪还要白。
姜黎定了定神,扶着车壁稳住身子,仓皇间便对上了一双阴烈的眼。
那人套着件乌漆嘛黑的外袍,藏在漫天大雪里。姜黎看不清他的脸,只觉那双眼似曾相识。
“夫人,你没事吧?”一边的素从伸出手扶住姜黎,顺道阖起了窗子。
姜黎收回眼,咳了几声,道:“我没事,外头流民太多。官府的人再不来,怕是要有大乱,让何宁把车再驾快一些!”
车窗阖起,姜黎自是没瞧见方才隐匿在风雪中那道身影正迅速往马车靠。
“护住那辆车,送到官衙外。”宣毅冷冷吩咐了声。
旁边几个暗卫闻言面色俱是一讶,他们是要趁此乱,穿过曲梁城绕道去渡口的,自是离官府的人越远越好。
怎可在此时到官衙去?
暗卫们面面相觑,可世子的话他们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乖乖听命。于是一行人不着痕迹地混入流民里,围在那辆马车两侧。
这些人手头不知沾了多少人命,再如何伪装也掩饰不了身上的肃杀之气。这会往那一站,周遭那些想要趁机抢夺马车的流民便纷纷住了脚。
宣毅穿过那群流民,正要往那车窗旁走,忽然“噹”一声,脚下竟然踩着了一个硬物。
他挪开脚,入目的是一把精致的巴掌大的宝石匕首。似是方才她仓皇扶住车窗时,手上脱落的玩意儿。
宣毅捡起那匕首,嗤笑一声。
这样一把娘气的匕首,真遇着了流民抢车,能抵什么用?
怎地还跟从前那般天真?
他将匕首塞入怀里,再次想起梦里,她拔下头上的金簪,刺入他肩膀的场景。
那金簪又细又薄,没怎么把他弄伤,倒是把她自个儿给吓得够呛,想来那是她第一次伤人。
宣毅扯了扯唇角,眸光似刃,生生逼退那些想要抢匕首的人。
她的东西,岂容旁人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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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又会有流民撞上来。可直到抵达了官衙,马车都是安安稳稳的。
曲梁城县令杨天与从前的临安城县令宗彧是好友,几乎在何宁报出霍珏的名讳时,他便面色温和道:“拙荆就在官衙后的县令府里,霍夫人在县令府先住下。放心,顺天府马上便会派兵过来,曲梁城很快会恢复太平。”
年初的临安地动,曲梁城虽说隔得远,无甚损失。
可霍珏那夜的举措,记住的不仅仅是顺天府的百姓。毗邻顺天府的几座城里的百姓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