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山中消息闭塞,也不知那战事是否结束了,霍珏又有无受伤。
越想心便越急,连脚下的步子也越发快了,到得道观的大门处,便见温暖的秋阳高高挂在枝头,她心心念念的郎君穿着一身英气的铠甲,翻身下马,张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阿黎,我来接你了。”他笑着在她耳边道。
姜黎瞬间便红了眼,慌里慌张道:“你的差事都结束了吗?可有受伤?”
霍珏怕这眼窝子浅得不能再浅的小娘子又要掉泪,忙松开手,让她仔仔细细地检查。直到她松了口气,方才温声道:“都结束了,过两日我们便启程回青州。”
姜黎握住他的手,颔首道:“好,我们去尝青州的酒,还有你说过的那些吃食,还有你小时候走过的那些小巷弄。”
说话间,她那还冒着泪花的眼忍不住在霍珏身上来回打了个转。
方才急着看他有无受伤,没太注意到他穿着这一身军服的模样,眼下一看,倒是有些惊艳了。
她家这位郎君一贯生得好,自是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只不过见多了他穿文雅素色的衣裳与庄严肃穆的官服,今日这齐膝窄袖、英气蓬勃的军服衬得他整个人与平时都不大一样,很是有些新鲜。
总觉着是他,又仿佛不是他。
姜黎定定望了霍珏好半晌,想起离开青云观之时,他曾同她说过的,他小时候的梦想便是同他外祖一般,做个杀敌驱寇的大将军,捍卫青州。
如今看他身着军服,挺拔若松,似一柄暗藏锋华的绝世好剑,便忍不住踮起脚,在他耳边细声道:“我们卫将军可真俊。”
第106章
成泰六年, 十月十三,青州,天碧如洗。
镇国将军秦尤与左参议凌若梵通敌叛国, 陷害忠良的传言不胫而走,一夜间如星火燎原,闹得人尽皆知。
无数青州百姓奔相走告, 还有人知晓盛京来了位御史, 便不约而同跑去巡按府,请求朝廷彻查七年前的卫家、霍家的谋逆案。
过往七年,但凡有百姓为卫霍二家鸣冤, 便会以谋逆案同党的罪名下大狱。
那桩谋逆案早就成了青州百姓心底的一根刺, 想提又不敢提,却触之既痛。
如今秦尤被捕,凌若梵伏诛,终于又有人再次壮起胆子,冒着下狱的风险旧事重提,纷纷恳请京里来的那位御史能将青州的民意上达圣听。
姜黎是从一家馄饨店的老板娘里听说此事的。
老板娘已四十有六,同隔壁面铺的老板说完后, 把店铺交与伙计,将腰间油布一摘便步履匆忙地往巡按府去。
临走时还不忘道:“我就不信全青州百姓都去请命, 那御史大人还能不听?从前卫太傅的小孙儿最爱吃我做的虾米馄饨, 爱吃我花二娘馄饨的人岂会是坏人!”
那面铺老板亦步亦趋跟了过去,小小声地反驳了句:“胡说,小公子明明最爱吃我柳四的臊子面……”
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说话声也渐渐被风吹散。
姜黎举着竹箸, 好奇地望着霍珏, 问道:“所以你是爱吃虾米馄饨还是臊子面?”
霍珏提唇笑了笑, 给她斟了杯陈皮茶,道:“爱吃虾米馄饨的是贺珏,爱吃臊子面的是沈听。从前我出门,都是他们二人随同,吃什么多半也是随他们。”
沈听姜黎自是知晓,从前白水寨那位少寨主,云朱与素从便是他送来的。而贺珏,姜黎虽不曾见过,但听霍珏提过一回。
是那位从容替他赴死的乳娘之子。
霍珏之所以叫霍珏,便是取了贺珏的名儿。
贺珏的墓碑还是沈听回到青州后,奉霍珏之命,在卫氏一族的陵墓里立了墓碑。
姜黎今晨还同霍珏去卫氏陵墓祭拜过,霍珏对着那墓碑只说了一句话:“贺珏,我活着回来了。”
年轻的郎君立在那里,被晨间的雾沾湿了眉眼,明明面色如常,却偏偏叫姜黎看酸了眼。
眼下来贺珏爱吃的食肆吃他从前爱吃的虾米馄饨,未尝不是在缅怀故人。
思及此,姜黎心口似有慢刀子缓缓划过一般,又酸涩,又难受。
连鲜香可口的馄饨都有些食之无味了,可她还是认认真真将每一个馄饨吃进嘴里。
斯人已逝,可他留下的踪迹却未曾湮灭。
她愿意陪着霍珏一起回忆他在青州的过往,以及那些,在过往岁月里用性命为他挣出一条活路的人。
姜黎垂下微微发热的眼。
方才那老板娘不过只言片语,便让她知晓了七年的那场大火有多惨烈,也知晓了有多少人义无反顾地冲进火里,用凡身肉胎,给卫氏一族的后人换一个未来可期。
这样的青州,这样的卫家,怎能不叫她心疼?
似是觉察到姜黎情绪的低落,霍珏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与她十指紧握,道:“阿黎,可是吃好了?褚世叔一直想见你,我带你去见见他如何?”
姜黎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