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要见见对方,没有说了解他的家庭,没有问她是不是真心喜欢他,没有问她结婚有什么困难。他们只关心彩礼,只关心外孙子姓什么。
这样的父母,果然不该有期待。
宾阳慢慢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她原本就个子高挑,穿着高跟鞋更显娉婷。
陋室,丽人。
杨慧芳没来由地一阵心慌,讷讷道:“宾阳,你……你坐呀。四年没回来,你就一点也不想爸妈吗?”
宾阳微微一笑,职场气度尽显。她眼神清明,站姿优美,落落大方,态度疏离,如一只高贵的天鹅,落在一滩烂泥之中。
即使周遭污秽,却掩不住天鹅的傲然、洁白。
“爸、妈,从小到大,你们就重男轻女,说我们姐妹三个没用,一心就想着你侄儿。怎么临到老了,却又指望女儿养老,不找你的侄儿?”
宾远航一时气结,抬起行动不太灵便的左手,在桌上一拍:“反了天了你!老子养你十几年,未必就不能指望你养老?”
口水顺着歪斜的嘴角流下来,宾远航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忘抖落曾经的家长威风,真是又可怜、又可嫌。
“连毛.主.席都说,男女都一样,偏偏你们还活在旧社会!
我走出去之后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越是有经济基础、越是有文化的父母,越不重男轻女。
女人能上大学,女人能做生意,女人也能成为艺术家,大城市里到处都是女记者、女医生、女老师。
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之后,一家只有一个孩子,真的是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会好好培养,多学知识,将来结婚生子两家父母一起孝敬。”
宾阳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她扫了父母一眼,冷笑道:“你们生我、养我,却没有好好待我。卖了两个姐姐还不够,我一回来就想再卖我一次。”
她站在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之上,道:“卖了女儿,还想指望女儿养老?你们真是想得美!”
杨慧芳怕她又跑了,一把抓住她胳膊,慌乱地叫嚷道:“不行,你不能走!这四年你一跑就不见人影,我们白养你一场。说到哪里都没这个道理!”
宾阳的心彻底冷了,忽然就想得无比通透——
曾经父母带来的伤害如过往云烟,未来为自己而活吧!
宾阳淡然一笑,胳膊向后一甩,杨慧芳向后退出几步方才站稳脚跟,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尖叫起来。
“这死妹子,竟然动手打妈妈。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生你养你,你就这样对我?”
宾阳道:“我不是打你,我是腾出手给你钱呢。”
杨慧芳一听有钱,顿时就来了精神。宾远航也急切地站起身,肩膀一高一低地走过来:“什么钱?你在外面赚钱了?”
宾阳打开皮包,从里面拿一沓钞票,递给杨慧芳:“这是一万块,就当是我自己付了彩礼,自此您就不必再管我的生死。”
杨慧芳感觉喉咙有些发苦。
女儿这疏离的表情,冷漠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她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这钱该不该接。
宾远航一把夺过钞票,女儿有什么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是钱实在!
杨慧芳呆呆地看着宾阳,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宾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从包里再取出一沓钱,交到杨慧芳手里:“妈,这两万块钱是我这几年凭努力赚来的,你们留着用,好好保重身体。”
既然你们只喜欢钱,那就和钱一起过吧。
她拧开门锁,拉开房门。
楼道有些昏暗,宾阳转身环顾自己生活了十九年的家,做最后的告别。
别了,我的童年。
别了,我曾经的岁月。
“咯!咯!”高跟鞋踩在楼梯间的水泥面板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宾阳就这样,走出原生家庭的牵绊。
罗明志听到脚步声,忙站到楼梯口向上张望。看到宾阳便迎了上去,揽住她的肩膀:“怎么样?”
宾阳灿然一笑:“走吧,回去我就嫁给你。”
罗明志大喜,一把将她抱起,在楼梯口转了个圈:“哦——”
一声欢呼还没有喊出口,已经被宾阳笑着掩住嘴:“傻瓜,这里人多,莫乱喊,要抱回去让你抱个够。”
现在的宾阳,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放开胸怀的她变得温柔而活泼,这让罗明志一颗心欢喜得仿佛要炸开一般。
他将宾阳放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说:“走!我们回家。”
屋里的杨慧芳呆呆看着桌上的两万块钱,不知是喜是悲,嘴里喃喃道:“四年不见,她回来就只喝了一口水。她给了这两万钱,是不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杨慧芳怔怔地流下眼泪:“刚生下来的时候,瘦得跟只小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