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时不时发作的惶恐,深夜辗转反侧的难眠,凌晨惊醒的患得患失,刻意忽略的曾经犯下的过错,在这一刻通通袭上心头,化作令人战栗的利箭。
乔默川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根绳索缚住高高悬在了半空中,被勒住的地方很疼,可是他不敢挣开,因为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于是他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抗拒,强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噢对了,我还买了冰激凌,和冰袋放在一起,一点都没有化,你可得赶紧尝尝。”
可林渐西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要把自己的话说完:“学长告诉了我一些事,比如——你当初为什么会一眼就注意到我。”
“当然是因为你很特别,跟别人都不一样。”男人手上动作微微一滞,却仍语气轻快地继续道:“冰激凌买的都是你最喜欢的味道,要是……”
“特别?”林渐西似乎轻笑了一声,打断他的时候眼底闪烁着明晃晃的讽刺,“是和林瑜学长特别像吗?”
乔默川瞳孔剧烈一缩。
下一刻,青年又毫无预兆地翻开刚刚被盖住掩藏的资料,于是那些照片便哗啦啦纷飞散落在眼前,仿佛一张张直白残忍的宣判书。
“这些人和我,也长得像吗?”
乔默川懵了一瞬,两三秒的空白之后,他清晰地听见大脑里传来“刺啦”一声,像纯白的纸张从中间撕开,像剔透的瓷器彻底摔成两瓣——
是有人狠狠割断了绳索,他彻底坠入了深渊!
周围的一切好像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窗外的花不再飘落,秋千停止摇晃,小鸟的鸣叫也听不见了,就连控温器似乎都不再输送冷风,包厢里的空气粘滞闷热得厉害,简直让人窒息。
“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想和我交朋友才同我接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青年清润的嗓音透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和怨气,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又缥缈又飘忽,一钻进乔默川的耳廓就引起一阵嗡鸣。
他的嗓子像是被碎瓷片死死堵住,完全失声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拼命摇头。
“怪不得呢。”而林渐西却像是恍然大悟,眼底满是了然:“我还一直在想,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有求必应,体贴又关心,原来是因为——”
“是因为喜欢!”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男人,他竟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右手握拳撑着桌角,紧咬下颔斩钉截铁地宣告:“对你好,是因为喜欢。”
“喜欢?”林渐西一脸不可思议:“你到现在还想骗我吗?你明明喜欢林瑜学长,还——”
“我喜欢的是你!”乔默川压低声音怒吼,额角疯狂跳动,眼底的神色几近崩溃。
“要不是喜欢你,我是疯了才会顶着这种又晴又雨的鬼天气跨两个街区给你买什么面包,要不是喜欢你,我吃饱了撑的包下深蓝一整天,为了给你放假干脆给你全部的同事统统都放了假!”
他咬牙切齿,声音里还隐隐有点恨意,恨自己没出息,万花丛中过,偏偏结结实实地栽在这个人身上爬都爬不起来!
“我连最基础的液相色谱和气相色谱都分不清楚,硬看了一晚上的核心期刊,中英轮换,就为了能和你有更多的话题。你不喜欢烟味,我就戒了,有时候还不让别人抽,梁俊那小子天天嘲笑我是戒烟宣传大使……”
渐渐地,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眼前的青年神情很淡,面色毫无波澜,显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荒唐又可笑。
死一般的寂静里,林渐西冷不丁开了口。
“乔默川,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
男人一怔,而后似是想到什么,眼神立刻变得黯淡起来。
“我说过,草莓蛋糕就是草莓蛋糕,紫米露蛋糕就是紫米露蛋糕,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怎么可以找替身呢?”
“……不是替身。”
乔默川哑然一笑矢口否认,明明身形那么高大,站在灯下不知为何却显出几分可怜。
“有的话我现在说出来,你一定觉得我在狡辩,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他这时候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语调很平和,只有满目翻滚的阴云泄露出此时的真正心绪。
“林渐西,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替身,实际上,我也没有找过替身。”
林渐西眉头一拧,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我知道你不相信,其实连我自己一开始都不信,直到最近才想明白这一点。”
乔默川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轻轻开口道:“我第一次见到林瑜,是在一次生日宴。那时候,他从门外慢慢走进大厅,漂亮又清冷,我只看一眼就觉得心砰砰跳,我以为那就是喜欢。”
“所以我对他好,也乐意帮他的忙,但是你也知道,我这个烂人一向花心又随便,所以就一边标榜自己深情一边又去找别人消遣。”
他毫不客气地诋毁着自己,破罐子破摔一般露出自嘲的笑意,语气也很轻佻,眼神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