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纳闷,就见淮安王走了进来,在椅子上坐下,和雁归说话,他只看见他们两人的嘴巴在动,也看得清楚每一个表情,却听不见一点声音……甚至他站在雁归面前,雁归也毫无察觉……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猛地觉得心口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片白茫茫,雁归消失了,淮安王也看不见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再轻飘飘的,而是突然沉重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身体里另外一股痛楚也涌了上来,实在是太疼了……就像撕裂了他的胸腔脏腑,疼得他呼吸困难,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耳边一片嘈杂,似乎有人在唤他,可就是睁不开眼。
楚岚又睡了过去,却再也没能去御书房看雁归,这一回浮于眼前的则是以往某时某地曾经见过的人、事、物,他甚至还看见了已故的岳北川,就站在他的墓碑旁边朝自己笑……无数的场景不断变换,走马灯似的在自己脑海里一幕幕连续浮现,无休无止,让他无比烦躁。
“云舒……”
是谁?谁在唤自己?脑中那一些烦人的记忆戛然而止,尽管胸腔里面还是一样火烧火燎的疼。
“云舒,别睡了,你看看我吧。”
耳边又是一声呼唤,那人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揉搓着他的手指。
好熟悉的感觉……
有水突然滴在了自己的耳垂上,还是温热的。
“云舒,你答应我的事呢?你给忘了吗?你把我一个人扔在京城,自己躺在这么远的地方睡觉,你是不要我了吗?”
又是一滴泪,滴在了楚岚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进鬓角,楚岚皱了皱眉,攒足了力气,才终于奋力地睁开眼,眼皮又干又涩,白亮的天光刺得他只能眯着眼,就在这时,光线忽然黯了下来,是那人的一只手,替他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楚岚视线缓慢地游移,终于看见了那张在梦里见到的脸,还有那双总是温暖的、带着笑意的,此时此刻却哭红了的眼。
“雁……归……”楚岚用力张了张嘴,喉咙干疼,发出的声音也是又干又涩。然后他看见,眼泪从雁归的眼中一下子喷涌而出,刹那间就顺着他的脸颊成串地滚落,将床单打湿了一片。
“别哭……”看见雁归哭,楚岚的鼻子里像被人灌了一碗醋进去似的又酸又疼,眼眶也刺热起来,他想给雁归擦眼泪,可自己的手却还被雁归握着,于是只能动动手指,轻挠了几下雁归的手心,哑着嗓子哄道,“乖……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雁归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声音打着颤:“楚云舒!你……是个骗子!”说着,他俯下头,把满脸的眼泪全蹭在了楚岚肩膀上,抽抽噎噎地在楚岚耳边道,“我满心欢喜地赶了几天的路……只想早一点见你,哪怕是早一刻也好……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还想亲眼看看……大将军为我打下的江山,可你呢?你给我的承诺呢?你的一诺千金,你的言出必行呢?!”
楚岚被他责问得哑口无言,他转了转脖子,好不容易够着了雁归的耳朵,在他耳垂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雁归果然猛地抬头,两眼通红地瞪着楚岚:“你干什么?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楚云舒!这一次我绝不原谅你!”
“咳……”楚岚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可笑声却变成了咳嗽,扯起了胸腔里的一阵抽痛,他忍不住皱了眉,下意识地哼了声疼。
前一秒刚说完“绝不原谅”的那人,一见楚岚疼得脸都白了,立刻连眼泪都吓了回去,急切地问:“云舒!哪儿疼啊?!伤口疼还是胸口里面疼?”
楚岚皱眉捱过了这一波痛楚,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嘴角向上一弯,温声说道:“心疼。”
“什么?心疼?怎么个疼法?我先给你看看!”雁归说着就握住楚岚的手腕,伸指搭脉。
自决定要亲往梧州那一刻起,雁归满心就只盼着着来见楚岚,哪知一进帅帐,看见的却是这样一个病骨支离、重伤昏迷的楚云舒,他的满心欢喜刹那间碎成了渣,只剩下了害怕和恐惧担忧,眼下一听楚岚说疼,他满脑子都只有惊恐,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去分辨什么真假虚实。
雁归这么一个向来冷静自持的人,何曾有过如此惊惶无措的表情?楚岚这一回是真的心疼了,他翻手握住雁归的手,望着他的眼睛:“是心疼你啊……小傻子……”
闻言,雁归脸上一阵红白交错,他忿忿地看着楚岚:“楚云舒,你的良心呢?”
“这么久……未见,才见面……你……你就哭成这样……我怎么能……不心疼……”楚岚伤在肺脏,气息不足,喉咙又干,他喉结微动,下意识地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
果然,雁归马上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回来,坐在床沿上,背靠着床柱,伸胳膊挽着楚岚的肩膀,把他上身慢慢托高一点,将杯沿贴在楚岚唇边:“云舒,先别说话,喝点水润润嗓子,你先沾一点,可千万别呛着!”
一杯温水放在自己嘴边,已经快干成一颗蔫吧小白菜的楚将军甚至都闻到了那水里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