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看,捉弄大师兄的念头旋即就起了:若是扮场假死呢?药老说她中了毒,她便借着那点毒作文章,造场隐毒发作而身亡的假象,再用张符助自己龟息,瞒过师兄的神念。
却等也不来,珑晚闲得在床上打滚,弄得被褥凌乱,她趴着,又想:得弄点血,话本子里中毒都要吐血的。
她不禁想:莫非此次重伤,其实是吓着大师兄了?
珑迟的步音已经渐近了。
珑晚措手不及,怎的如此突然!她忙将符催动,符咒化入体内,珑晚眼前便是一黑,身子软倒下去,摔在榻上,舌尖火辣辣的,竟被牙割破了。
想来想去都觉得没什么意思,珑晚又是刚醒,需要静养两日,更是无聊得紧,便要师兄讲话本给她听。讲了两本还是打不起精神,珑晚也不叫停,看大师兄速速将话本通读,好继续讲给她听。
珑晚没得戏看,改要大师兄讲她如何被送回层云峰的。
随即又哂笑,怎么会呢,何况大师兄看起来一切如常。若是师兄重伤,她也会如常么?若是大师兄连昏八日,她——
若她死了,叫师兄看见,是哭是笑,是恨是恼,师兄总会有反应的。
已不是初见大师兄的温润假面破裂,他平日甚少松懈,着实难得一见。如今再看,还是觉得有趣。
珑晚却没怎么听进去,她仍想着她回层云峰那日该是如何,遗憾她竟昏迷,不能看她垂危时,大师兄到底是何反应。
等师兄醒了,还一无所觉,问珑晚重伤的究竟。珑晚立即松了拨弄流苏的手,气咻咻地讲明了前因后果,眼看着大师兄原本春风和煦的面容迅速爬了阴云。
珑晚心跳了起来,见了她死后,大师兄会作何反应,会怎么说,怎么做?她想了好几日,都想不出,此时更是控制不住期待了。四感被封,听得便更敏锐,大师兄的步子踏入外厢房了,他喊了一声:“小师妹。”音调轻快,心情是很好的,但等入了内厢房,师兄的心情就要差了吧。珑晚想到此处,只稍稍愧疚一瞬,就在心里催师兄快些进
珑晚心中那点莫名的闷郁突然就散了。
珑迟仍翻着手中的话本,面色如常:“不慎受伤。”
那话本子是珑晚特意挑过的香艳本,甚至有好些有悖伦理的章回,大师兄却念得神色如常。想来大师兄初读话本时,便也是这样,那神色仿佛已是司空见惯,再香艳的话本都不值一提。
珑晚便不再问了。
“小师妹是由两位长老护送,被法阵传回层云峰的。”他简略提了一遍当日的情形。
虽是这样说,她可是不愿意弄痛自己的,又怕寻了旁的血来,就叫师兄闻出破绽。正冥思苦想之际,禁制便传来感应,大师兄已到了晚月居门前。
此时五感被封了四感,仅可闻声,珑晚叫不得痛,只能在心里烦闷着安慰自己,左右嘴里是有点血了,这样假死才看着像。
珑晚独自乐着想了半天,当即做起戏来,使自己脸色苍白,时不时虚弱一瞬,很是努力地为之后的假死铺垫几番,但也要控制着只让大师兄以为自己是偶有伤情反复,恢复得慢,免得大动干戈惊动医修,坏了计划。
想了又想,她许是也不如何,此次若非意外受累又失了冷静,她本不会受如此重的伤。大师兄较她更要谨慎得多,怎么会把自己置身险地。想二师兄昏睡倒合情合理得多。
像那话本中的,悲恸欲绝,哀嚎绝念——大约不至于此,便是脑中小人再现,大师兄的脸怎么都与这般悲痛配不上。她想不出大师兄会作何反应,便更想看了。
“那大师兄的修为怎么突然掉了?”
但也不知大师兄具体几时能回来。珑晚将符攥在手里闲等了会,预备等府邸禁制感应到师兄来便死,她可不愿躺着太久。
大师兄会作何反应?
珑晚心中狐疑,也说不清自己狐疑什么。若是大师兄形容憔悴,她反倒要受惊吓。她同大师兄都不是什么爱恨强烈之人,便是他人给予的爱恨都难免觉得负担。大师兄那点不外露的欣喜,也使她不觉松了口气。
铺垫得多了,珑晚也有些入戏,仿着话本里闺阁小姐,悲春伤秋地倚在床边,说几句自怨自艾的酸话,自顾自地演了一会,很是乐不可支。乐了一会又突然想,她还没有定好假死的日子,现下大师兄有事外出,今日正好,便在今日死吧。
珑迟一顿,喝口灵茶润嗓。
可再想来,又觉得不大高兴。不高兴什么?珑晚想不出,只知道想来想去,还是不高兴占得多些,还因着想不通,徒生了几丝郁气,一揣就是半日。珑晚转念就来了主意,趁着大师兄睡着,偷偷揪下他的头发,系在他的流苏耳坠上,给流苏又续了好长一段。
只是眼前黑着,还是看不到师兄的神情……罢了,好歹可以闻声,若是不封四感,她怕师兄一来,她忍不住眼珠一转,就叫师兄抓到她作怪。
珑迟也猜她只是一时兴起,看完那话本,便仿起人界那些茶馆说书的,变换着声调讲给师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