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须臾之间,落日似乎被鲜血染红,天边的火烧云像是印证着此时战场上的血腥,缓慢像是被烧焦一般,硝烟四起,浑浊不堪。
陌生而惨烈的战场,倒在地上的尸体尽是穿着岁朝军服的士兵,眼前骑着马的士兵,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倒下,周边没有一个敌人,却犹如被利刃砍过身体一般,淌着鲜血倒在血泊中。
一个个士兵接连倒下,像是被外力所袭击,无法反抗。
血海中,满身鲜血的少年踏过一具具战友的尸体,一步步朝着顾绾走来,他的脚步犹如托着千金重般,艰难地朝着顾绾伸出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眼底猩红,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一字一句厉声道:“他们为什么死了!”
顾绾惊醒了。
一头冷汗岑岑,顾绾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噩梦宛如真实发生过一般,还回荡在眼前。
他们为什么死了。
顾绾突然绷不住了一般哭出了声。
楚昀没有做错,他做出了最万全的应对,他只想让岁朝恢复和平,他只想让百姓过得安稳,可是顾绾却为了让小说尽快完结,不符合逻辑地硬是让这场必赢的战役输得如此惨烈。
读者说,烂尾必死。
对于男女主来说,的确没有烂尾,他们拥有了最好的结局,让小说画上了句号。
可对于楚昀来说,是她不负责任的烂尾,让他遭遇了现在的一切,顾绾责怪他一蹶不振,瞧不起他自暴自弃,可梦中那个傲然的少年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睡意全无,顾绾从床上起了身,此时已是深夜,整个将军府静了下来。
自上次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后,顾绾总会在入夜后在剧情中写下今晚是风平浪静的一晚,将军府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刺杀的事了。
屋外值夜的春去睡得很沉,顾绾小心翼翼踏出房门并未惊醒她。
没有目的地地走在府院的小路上,大冷天倒是让顾绾愈发清醒了几分。
手中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着,微弱的光线印在脚下显出暖黄色的光圈,脚下却没有指引地走到了位于府西的书房。
听闻楚昀之前是住在顾绾院子旁边的主院的,自顾绾嫁过来后,楚昀便搬到了离那边较远的书房,虽同在府中,也算是将想离她远远的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书房里漆黑一片,门外的两个侍卫也在这夜色中悄悄打着盹,顾绾小心翼翼绕过书房,她没想来的,也不知怎么走到了这,便顺势朝着书院后方的人工湖边散散心。
没走几步,顾绾突然听到黑夜中的树丛边传来一阵响动。
顾绾愣了几秒没动,捏着灯柄的手微微发颤,视线向角落移去。
夹杂着一道呼吸声,粗重而剧烈,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十分明显。
稀薄的光线下,她隐约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轮廓,心里正想着该不是哪里又来的刺客。
下一秒,却在那高大轮廓旁看见了一架轮椅。
此时那架轮椅上空无一人,那人去哪里了,顾绾看着那模糊的黑影,像是一个人直立着的形状,心里咯噔一下。
咚——
突然一声闷响,那高大的影子顷刻向前倒去,摔在冰冷的雪地中。
顾绾险些惊呼出声,脑海里已经得出结论,那是楚昀。
他在干什么?
下意识就要上前去,却看到刚倒下的楚昀不知借着什么力又艰难地站了起来。
顾绾这才看清,楚昀所站的地方靠近湖边,那里修了一排结实的围栏,靠着围栏,楚昀利用手臂力量起身,撑着围栏勉强站立。
楚昀竟然在练习站立。
这本是顾绾打算后期给楚昀安排的方案,汤药固然管用,可久未站立的楚昀想要一下就恢复成正常人一般也是不大可能的,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服楚昀,说了多半也是遭到冷眼拒绝。
更何况,重新站立的过程极为艰辛,就像孩童第一次行走,会摔倒会疼痛,这样的耻辱的样子,楚昀不是孩童,又怎能忍受。
可没想到,顾绾未说,楚昀已经在这样做了。
选在夜深人静的深夜,顾绾知道,楚昀心里还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此时这个样子的。
站在远处,顾绾没有靠近,就这么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远处那道影子,一下高耸站立,一下沉声倒地。
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倒下,顾绾几乎都觉得楚昀下一次不会再爬起来了,可他还是站了起来。
从最开始保持几秒钟的站立,到后来能够站立十几秒,不过是眨眼的差距,却是楚昀反反复复几十次努力的结果。
他不是自暴自弃,他也不是自怨自艾,他比谁都想站起来不是吗。
顾绾不知道何时泪湿了脸颊,冬夜的寒冷刺痛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楚昀以病体残躯硬生生坚持着不断尝试,对自己苛刻得近乎残忍。
终究是没舍得再看下去,顾绾提着灯笼,悄然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