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呼吸略有些艰难,后宫已经平静了太久,一切按部就班,叫人觉得大概一直也就会这样下去了,“她就那么好,那么叫你喜欢?”
圣上已经亲政太久了,就像是雏鹰已经变得羽翼丰满,太后再说要像是教训小孩子那样教诲他是不成的,她想劝阻皇帝,不能开无过废后的先河,再罗列一些皇后的好处,却发现有些话是自己不能说出口的。
皇后出身簪缨世族,阅历与见识是云滢这种小官的女儿比不上的,但是先帝的元后也是出身簪缨世家,先帝照样在皇后去世以后立了她这个平民的女儿做皇后。
她的出身还不如云滢,更不曾怀有身孕,那个时候大臣们有多瞧不起她,太后知道今上也清楚的。
先帝想给她找一个世族攀亲,哪怕只是含糊认个外甥女,都被臣子大声用洛阳的方言拒绝了。
她是蜀地人,自然不会同洛阳人氏有什么亲眷。
这件事是太后心底的一道疤,圣上是个孝顺的孩子,即便是知道这些也不会说出口的,但她不确定如果自己和皇帝因为皇后这件事情起了争执,圣上会不会也要旧事重提来刺她。
“她哪里不好?”圣上莞尔而笑,“不光是朕,阿娘不也喜欢她吗?”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纵然圣上曾经同我说过皇后的不是,但那毕竟是你夜间所感,无非是因为皇后是吾选出来的,所以才叫皇帝这样生厌。”
“七郎,不,官家,你又不是庄周,该知道梦境与实际偶尔重合,偶尔却又不符。”
太后勉强去捻了一枚棋子,“吾替你选了元后,出身大家,美丽无匹,你却嫌她嫉妒成性,不懂规矩,又选进来一个懂规矩知进退的,除了样貌确实乏善可陈,哪里不比元后强?”
“朕有时候也会后悔,当年不该一时恼怒,将她直接发送到了寺里身伴青灯古佛,所以才又叫礼部拟旨册封,准备给她一个封号,留在阿娘身边平安度日。”
圣上偶尔想起少年时的这桩事,还是会有所感怀。
但凡天子初御极,无论是否年少,都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感,朝政在太后手中管控,皇帝在自己的婚事上完全无法自主,也正因为如此,皇后的任性善妒才不见容于君。
——他原本便不喜欢这个皇后,她又不知道安分守己,动辄就要训斥伺候的嫔妃,还要到太后面前去告状,这种感觉叫他不厌其烦,但是后来想一想,觉得还是不至于叫她孤寂终身。
他终究不是个暴戾的人,不会因为厌恶她就恨不得要她去死,元后根本就不喜欢那些经书典籍,做皇后的时候信佛还是因为太后信奉,为了讨好婆母才跟着一同信的,既然夫妻缘浅,也该让她安心荣养。
但是就在礼部派人接她从佛寺到清宁殿居住的前夕,废后便突然薨逝了,这一点曾经叫许多人怀疑过,是圣上有意而为,给足了元后面子,又不叫这个已经被废的皇后进宫碍自己的眼。
“先皇后暴毙,难道阿娘就没有怀疑过谁吗?”圣上望着回心堂的殿中香炉出神,云淡风轻道:“不过是因为那时候皇后已经入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他有意叫大理寺彻查,但大理寺查出来的结果也只是废后缠绵病榻已久,一个曾经服侍元后的宦官不满废后当日在后宫骄纵,对待宫女内侍非打即骂,所以迟迟不将病情上报,才致使她缠绵病榻,不治身亡,并没有旁的隐情。
太后对这个儿媳也失望已久,查出来这些便算有所交代了。
“原来这么多年,官家都是这样想我这个做母亲的吗?”
太后的神色微微一变,她是存了些私心,但是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不是的话便要叫帝后生分,若真是皇后或她家中下的手,难道再废一个皇后吗?
“吾倒是想要问一问皇帝,贵妃她除了出身大家这一点同元后不一样,其余哪点不合,”太后的语气略有伤感:“为何一个得官家宠爱,压倒六宫,一个却要受你冷落多年?”
若说非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皇帝当年其实更中意温婉娴雅的女子,圣上那时也是少年意气,夫妻之间非得争个高低,元后又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她出身显贵,自幼也是娇养的姑娘,生气起来敢同皇帝高声,又因为皇帝留宿的事情与嫔妃置气,藐视君威,自然容易损伤夫妻情分。
可如今的云贵妃呢,她的一饮一食、日常所用都已经僭越了皇后,圣上对嫔妃的年轻与曼妙爱不释手,夜夜叫她留宿明光堂也就算了,现下怀着孕也要霸占圣上,不许他往旁的地方去,平素虽在自己面前恭谨,恐怕在明光堂里也没少同皇帝拌嘴。
元后同嫔妃置气,圣上不过是从中调停,后来因为花粉的事情嫌她度量狭小,毫无皇后风度仪态,不堪母仪天下,而云滢已经到了夜夜独占的地步,只不过有命妇说了几句,圣上便叫宫正司的人过去给那些人难堪,还想着封她做皇后。
“官家,皇后同你是一体的夫妻,不是随手就能丢掉的衣裳,你能废元后,来日安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