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样当众叫她贵妃,云滢总觉得有一点取笑她的意思,就像她每次假正经的时候就要叫他陛下一样,但是她这个时候心中只有数不清的甜蜜和初为人母的羞涩,她飞了圣上一眼,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圣上每次叫人起来:“都起来吧。”
柔嘉公主被乳母抱着坐在周婕妤身边,她原本这个时候已经该去午睡了,但是生人这么多又睡不着,就自己在掰碎了糕点玩,忽然宴席就秩序混乱起来,乳母也抱了她起身请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圣上见女儿懵懵懂懂,现下心情正好,也有心思逗一逗她:“柔嘉,你马上就要又添一个小弟弟或者妹妹了,将来还得你这个做姐姐的来带着弟弟妹妹们玩。”
云滢见圣上也没有非得笃定她腹中孩子为皇子,心也安了不少,低头一笑,“说来柔嘉公主似乎还没去过妾的会宁殿。”
她话音未落,柔嘉公主却哭了起来,周婕妤忙不迭地向圣上请罪:“柔嘉这是犯困,不是有意冲撞贵妃,妾这就带她出去。”
圣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但看在这是自己女儿的份上,也只是颔首点头,“叫乳母抱下去歇着吧,一个孩子能懂什么?”
乳母抱了孩子下去,杨婉容怕延寿公主也出意外惹皇帝的不快,顺便也让人将延寿抱下去了。
这一点小插曲还不会叫圣上失去兴致,他的目光全投注在云滢的身上,“身上还难不难受,要不要朕同你先回去歇一歇?”
皇后轻易是不下玉阶的,但是圣上都到云滢近前了,也没办法一个人站在台上,虽然皇帝往年对这种场合也没什么兴致,可是因为嫔妃而提前离席与圣上随便找个借口来说,在她心中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云滢现下被所有人看着,饶是脸皮不薄,也有几分羞意:“我自己回去躺一躺就好,不敢劳动官家圣驾,一会儿不是还有马球赛么?”
圣上被她这种羞窘的模样逗笑了,吩咐内侍排驾,连声音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朕盼咱们的孩子已经盼了许久,现下哪里还有比你和孩子更要紧的人与事?”
皇帝这声音并不算低,大殿空阔,饶是宗亲那边也听得到,皇后知道圣上如今眼里容不下旁的事情,便也不会自讨没趣,强行挽留人,她像是往年一般,俯身恭送:“那妾也就不留官家了。”
圣上“嗯”了一声,到底还是给皇后留了一点面子,“辛苦皇后了。”
太医院使正犹豫要不要告退,却被圣上叫住同行,便随圣驾一同回明光堂去。
云滢与圣上携手入辇车,这是公然的同辇,如果当着众人的面推辞一下,倒也是给自己增加贤德之名的好时机,但是她想了想,还是随着圣上一同上去了。
皇后率领众人出来恭送,她看见圣上先一步踏到了上面,转身伸手去叫云滢扶着借力,隐约笑着说了一句“小心”。
小心,他都已经如此在意了,还能怎么小心?
云滢现下还像是做梦一般迷迷糊糊的,直到圣驾离开引凤台,她才留意到,圣上环着自己的腰身,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他的目光是那样温柔而炽热,叫她的心都跟着乱了起来,云滢侧过头去,含羞带怯地说了一句:“七郎,你怎么这样高兴?”
她从前也没看出来皇帝有多盼着她生一个孩子的模样,反倒像是在子嗣上看得不是那么十分重要,要是她不提及孩子的事情,圣上也不会主动催,他没到三十就接了河间郡王入宫,太后说了几次也不见皇帝有什么反应。
“阿滢,阿滢,”圣上被她这话说得无奈发笑,揽着她唤了几声:“你腹中有了我们的骨肉,朕怎么能不高兴!”
他终究是君主,在大殿上强忍着没说出些孩子气的话,但是在心爱的女子前是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有什么便说什么:“以后让太医每隔一日就来请一次脉,你的脉案让人单放起来,不会叫旁人看的。”
云滢见他这样重视,忍俊不禁道:“官家又不是没做过父亲,你这样弄得人多不好意思,万一生出来不是皇子,七郎是不是就要嫌弃我们母女了?”
“朕年过而立,自然最盼着有一个皇子,而若是你的孩子,朕必定额外喜欢些。”
圣上并不避忌自己的心思,他的江山肯定想要留给自己的孩子,“朕不是什么圣贤,做不到三皇五帝那样禅位他人,阿滢,若是我们能生养一个皇子,朕便下旨册立他为太子。”
“但是如果阿滢为朕生养一个公主,朕必定叫她享邑万户,寻一个天底下最出色的男儿做驸马。”
圣上笑着道:“从前不说,是因为朕也没有料到还会有这一日,怕你多思多虑,也不打算说些什么。”
云滢正要装出一些忧戚的模样,给圣上做些预防和铺垫,但是没想到圣上会是这样的反应,她捶了圣上一下,颇有些难为情地啐道:“七郎忘记国朝的规矩了,驸马不能授实职,圣上还真以为您的女儿就那么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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