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滚烫的身体相贴,权当是她与他不可实现的肌肤之亲吧。
杜曜云对身侧的宫人道:“无碍,出宫吧。”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远,她仍然不肯撒手,直至头顶传来季眠沉沉无奈的叹息:“郡主,还不肯放手吗?”
她如梦初醒,慌忙中松开双手,因羞赫而想要逃离的双腿被身后的假山石绊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倒。
正当她以为自己的脑袋要撞上假山凸起的尖利观景石,当场脑浆迸裂、血溅三尺之时,季眠眼疾手快捞住了她。
她脚一软,又跌进了季眠的怀里。
太丢人了。
她一把将季眠推开,从方才狭窄的容身之隙率先钻出来。她尴尬地抬袖,企图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红透了的脸,有些语无伦次:“季小郎君,你平常都用沐浴都用什么香,怎么身上的味道比女子还好闻?”
季眠拧眉不语。
她又结结巴巴道:“我,我方才并非是想占你便宜,只是害怕被杜曜云发现,一时情急才有如此举动。我堂堂大瑜郡主,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再说了,那日夜雨你也抱过我,我又如何抱不得你了?”
季眠眉头又深锁几分。
孟闻缇恨不得刮自己几个大耳光子——瞧瞧她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在季眠面前晃悠了。
季眠上前一步,认真地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正了神色,极其谦逊:“第一,臣方才发现杜大人在前,为了避免给郡主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才拉着郡主躲起来,如若让郡主误会,是臣之罪过。第二,臣日日沐浴并不用香。第三,”
他顿了一会儿,斟酌措辞:“第三,那日臣是见郡主哭得伤心,恐他人瞧见以为是臣惹得郡主伤心如此而治臣之罪,所以才冒犯了郡主。”
真是好一个不知情爱清白坦荡的郎君。
季眠的眼睛清亮,目光澄澈,而在月光之下,少年凌厉刚毅的脸也变得柔和。
孟闻缇仿佛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解释,忍不住问道:“真的是我误会了吗?”
季眠沉吟片刻,思考片刻后道:“或许也不是。”
她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一颗噗通跳动的心脏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腔。
她深吸一口气,又逼近了一步:“季眠,你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你知道我……”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
季眠后退半步,瞬间垂下了眼眸,他将礼数做得周全,却再不给她继续靠近的机会:“郡主慎言。”
“是我叫你为难了吗?是不是我从前的所作所为让你觉得我的话并不可信,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现在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所图?”
季眠重新抬起头,平和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十三岁那年,因暴雨被困在渌清山,我求父亲来救你,是真心的。”
“臣知道。”
“你十四岁那年,京中变动,我挂心你安危,时常写信予你,是真心的。”
“臣知道。”
“季太史被扣留永权宫时,我心急如焚,虽然莽撞行事,可我那时候只想着能不能帮上你,我这也是真心的……”
季眠目光闪烁,双眸似宝石耀眼:“臣知道。”
“那你为何……”
“郡主,有些话是无法说出口的,有些话则是一旦说出口便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他打断孟闻缇的话:“现在的我,当不起郡主的厚爱。”
他的语调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悲惋,反而牵扯出她心底的那一股哀伤。
她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眼前人,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若只是因为当不起,我可以等的,季眠。等你功成名就,等你登及高位。”
她觉得她对他的感情隐秘而又骄傲,不肯低下郡主该有的头颅,不肯放下郡主该有的尊严,就连话都说得这样含蓄。
我等你。
我爱你。
今日以前,她以为只有她这样卑微,今时今日,她才知,这位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她不信他对她毫无真情,只不过碍于礼数,碍于身份的束缚。
月下少女心事袒露无遗,月下少年心事隐忍不发。
他惊讶于她毫无保留的坦诚,不愿加以修饰的爱恋,表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心中却是惴惴不安的忐忑。
是面对尊位垂怜的谨小慎微。
纵是他阅书百卷,也逃不开世俗的囚牢。季家起世于边陲,与京城中根基深厚的世家大不相同,尽管手中掌权,仰仗的不过是天子的一呼一吸。
整个季府数下来,不过一老一少。
天子欢喜,季家繁衍。
天子震怒,季家灭亡。
此番季太史横遭祸患,尚且逢凶化吉,不过是懿宗心中感念季家对他的帮扶,如若没有这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