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彬祭祖省亲的队伍到了登州府,张把总联络当地官员开路随行。一行人又走了两日,到了袁勉往契霞县分道而行的地方。昨日,罗太彬同他说离乡前自己最爱那口清蒸鲈鱼,过了这些年还是念念不忘。他想去当地有名的寻香楼,再尝一尝旧时滋味。
袁勉听完心中有许多顾忌,只能温言回绝道:“以太彬今日之尊,膳食需得慎之又慎。若请不相熟的外厨,怕是不妥当。”
罗太彬叹了口气,半响落寞怅然的感慨道:“本宫十七岁离家,总算熬到回乡的恩典。不想这里,也寻不到几个相识的故旧呢。寻香楼做鱼的手艺世代相传,滋味独特得很。本宫如今也就念着这一口鲜,可惜终究只能是遗憾呢。”
袁勉最是吃软不吃硬,听到这番话,心中倒不忍再拒。少小离家,如今归乡不过是念着那一口鱼鲜,何不成全了这桩心事。
“太彬若真念那一口鲜,倒不必去酒楼。不若请来酒楼的厨子,到府里来烹饪还便宜些。此事容属下同张把总商量一番。这一路辛苦,太彬先回房歇着吧。”
“那便有劳袁卫呢。”
待袁勉和张把总料理周全,罗太彬请外厨的一应事务之后。他不再耽搁,换了一身女装快马奔到契霞县。
袁勉早打听过薛微的长姐薛晋葵,在县里大户秦家做家塾蒙师。他到了秦府,轻扣府门对探出头来的小厮道:“听闻薛晋葵先生在贵府上做蒙师,在下是她旧友。可否,请人出来出来一叙?”
“你找薛蒙师?”那婢子见他面孔生的很,审慎的打量一番问道:“那你报上姓名,我去帮你传个话儿。”
袁勉知道是来对地方了,他翻身下马略一思索:“你只告诉她阿微二字,她自然会出来的。”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府门内走出一位身着圆领月白暗花纱比甲,雅致文气的女子。她到袁勉面前,不解的问道:“你是何人?怎知我阿弟名讳?”
袁勉将薛微前些日传给他的信,递予薛晋葵道:“你且看看这个,不会不认得吧!”
“你是从童府来的?”薛晋葵许久没得二弟消息,她拆开信快速阅完欣喜道:“还劳烦你同在下一道归家。家父若得了微儿的讯,必定欣喜。我这就同秦家请半天假,你要不进去等等。”
“不必,我就在此处等候。”
不多时,薛晋葵拿着书箧迎了出来。秦家听说她有贵客来拜访,遣了家中的马车和马夫送两人归家。
“秦家听说我有急事要走,特地备了马车送我。你的马,我已让何管家帮忙牵去养一日。”
袁勉听着这番安排还算妥帖,没再犹豫随着薛晋葵上了马车。
到马车上坐定后,袁勉便从怀中拿出凤形佩玉道:“你可识得这个?”
薛晋葵定定的凝视着袁勉掌中的那块佩玉,忆起往事不禁眼眶微红。当年她在滁州任通判,遇到了还是太女的尹竺偲奉命巡查。她看着太女除恶霸,平粮价,一心为民着实感佩。
而后那封告发官员,贪污修筑河道饷银的密函。既是薛晋葵本意,亦是有人拿着这块凤形佩玉暗中授意。不料上奏密函中途被拦截,令她身陷囹圄。
接着便是如噩梦般的遭遇,在堂上被打了杀威棒,回到牢房,继续挨其他犯人的“教训”。日日吃的都是发馊饭菜,还有那没完没了的提审。她从开始的坚定,到后来被折磨得几近奔溃想要自尽。就这样熬过了半个月,她在一次提审后被牢头带去了单独的牢房。
至于颜家让弟弟偷盗密函的事情,她还是出狱之后方才得知。
权力争斗何其残酷,她当初只凭着一腔热血闷头冲锋,结果遍体鳞伤。如今热血耗尽,她只想余生守着父母和夫郎女儿安稳度日。
“草民已无心宦海入仕,只想在双亲膝下进孝。承蒙今上错爱,还请公子将配玉代为归还。”
袁勉见薛晋葵这幅与世无争,锐气不在的模样思忖了片刻:“你的心思我自然回去禀明,但这块佩玉你还是先收好。它平日里自是用不着,可若哪一日遇到大事,你自拿着它去童府或拱卫司,倒算事信物了。”
薛晋葵没再做推辞,拿出帕子将佩玉小心包裹而后放到书箧中。
石子路上颠簸,袁勉正撩帘向外头看去,突然想起之前与薛微闲谈时,提起过他的贴身小厮韬儿,亦是担心惦念的很。
“那韬儿现在到哪里呢?”
“去年薛榕出阁了,对方是县里一家姓丁做布匹生意的富户丁家的三小姐。韬儿算是薛榕的陪侍,听说上个月刚有了身子。”
“他离开童府后薛微心里一直惦念着,人平安就好。”
马车缓缓行至一处青砖灰瓦的宅院,同车夫告别后薛晋葵带袁勉推门而入。薛家二老正逗着小孙女乐享天伦,见长女带着位陌生女子进门眼带疑惑着。只听袁勉欠身轻躬,主动表明身份:“在下是跟在童家大小姐身边办差的御卫,只为行事方便才扮作女装。这次也是薛微,让在下来探望二老。”
“微儿”仇氏听到儿子姓名,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