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玦莞尔一笑,“朕不明白,什么为何?”
“那七万俘虏……还有肖未然……”燕抚旌咬牙切齿道:“别跟我装糊涂,你明明答应我了……如果我死了,你会放过他……”
恒玦听罢他的话就哈哈笑了起来,“是啊,朕是答应你了,可这不是肖未然来求朕嘛。朕如此菩萨心肠,被他一求便心软了。再说了,抚旌你怎么也不想想,朕自小便与你青梅竹马,长大后又与你两心相悦,怎么可能真的杀你?不过是一时气极说的气话罢了,关你一天只是想叫你先服个软……”
“够了!”燕抚旌大声打断他的话,恶狠狠地瞪向他,“当初是你亲口对我说的,我们二人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当初不可能,现如今更已是不可能……你何苦就是不肯放过我……放过他?!”
恒玦哼笑一声,“你觉得你与朕不可能,你与那个肖未然便可能了?表哥啊,你不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对他抱有希望吧?沮渠业……还有那七万俘虏……”
燕抚旌蓦地攥紧了拳头,满心凄楚,“你明知道……明知道那七万杀孽在我燕抚旌眼中算得什么?!比这再多的人我也杀得!你也明知道我一直不肯杀的原因……为何……为何非得往绝路上逼我……”
“所以啊,朕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迟迟不肯动手……那朕没办法了,朕思来想去这个事只能让肖未然来做了……这世上恐怕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燕抚旌目眦尽裂地看向他,眼神中又痛又恨,“我错了……恒玦,我跟在你身边十数年,我从未看清你的心肠竟是如此歹毒……竟然能歹毒到逼他做这种事……是我看错了人……我从一开始便不该信你的话……如此看来,这些年我燕抚旌自以为的赤胆忠心、兴国安邦又算得什么?!”
“你说朕心肠歹毒?你说你赤胆忠心?”恒玦冷笑一声,“你便那么干净吗?怎么,事到如今了你还想将自己摘出去?你摘的干净吗?表哥,自始至终你与朕一直都是一类人。无论是对北凉,还是对肖未然,与朕合谋的一直都是你啊!朕可从未逼过你,这一切都是你自愿做的!你到现如今再后悔,再来埋怨朕,还有用吗?朕是对肖未然心硬,可你对他便慈悲了吗?不,你对他更狠!但凡你对他仁慈一点,你早就该杀了他了!你说,假如有一日肖未然知道真相,他是恨你多一点,还是恨朕多一点?”
燕抚旌拳头攥得咯嘣响,猛地按着剑向他逼近了几步,抬眼咬牙切齿道:“恒玦,你别再逼我……千万别再逼我……不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以为大兴三十万大军是听你的命还是听我燕抚旌的令?!”
“燕抚旌!”
恒玦先是心中一惧,继而又轻笑一声,“你是想为肖未然造反吗?哈哈哈哈,燕抚旌,你当朕不知道你?你敢反吗?你不敢,若你敢反你早就反了,你不敢拿肖未然冒险。你也知道,要让一个人得知真相有多容易,除非你在反朕之前先剜他双目,废他双耳,剁他双手,活扒他的皮肉……可是,你舍得吗?!”
燕抚旌被他戳中心中最痛之处,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得抖了一下,沉默地站了半晌才又喃喃道:“当初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帮你灭了北凉,你便会放过他……如今,北凉已灭……你究竟要如何……要如何才肯放过他?”
“很简单,朕只要你回到朕的身边。”恒玦一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只要你愿意,朕可以保他一世安虞。你知道的,只是他唯一生路……否则,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日,你觉得他还会愿意活在这个世上吗?”
燕抚旌松了剑,绷着嘴角抬手捂住了眼,“恒玦……我们二人早已回不去了……你为何就是不肯认清现实?”
“回得去。”恒玦坚定道:“当初朕之所以拒绝你,是因为朕刚登基局势不稳,大兴面临内忧外患,朕不能再落一个荒淫无道的名声……可是这些年,朕已经为你我二人扫平了一切障碍,现在内政外疆皆稳,就算朕与你在一起,也不会再有人敢胡乱非议……而且,朕不信,不信朕与你十几年的情谊比不过你与他的短短数年。”
燕抚旌忽地捂着眼笑出了声,“恒玦,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你别带上我……我今日才看明白,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加自私自利之人。”说罢,燕抚旌既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也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恒玦站起身,他背后大声道:“燕抚旌!生路朕已给了,想不想让他活全在你!”
燕抚旌出了大帐,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无人的僻静处站定。仰头,漫天淫雨似利针似的扎进眼中,生疼。
当初也是这样一个大雨天,他得知了恒玦要大婚的消息,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皇宫,终于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悸动说出了口。
之所以敢说出口,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因为他知道,恒玦心中也有自己。这十几年以来,面临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面临国家的内忧外患,一直是他们二人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彼此是彼此的唯一慰藉。
燕抚旌以为自己这些年的一腔情意总能换回来一句交代,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