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仿佛将段老爷隔离在外,四人中好像落下帷帐版地分隔开来,他们三人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而他如今的一切,细细想来真是应了那四个字。
咎由自取。
一顿晚膳,从天色昏黄一直用到了屋内暗了下来,小厮在两边的条案上摆了烛台,轻点了火焰,那烛火上发出微弱的一圈火光,映在桌上的光圈忽大忽小,忽明忽暗,它在燃烧着,也耗尽了段家三口人的耐性。
段宁拿绢子擦净了手,先站起了身。
“本想母亲与阿姐回京一趟多有不容易,无论如何该与您见一面,可如今看来,倒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段夫人也随之站了起来,引得桌子哗啦一声。
“如今这个家早便四分五裂,来时我与阿缨还说过,若是能像一家人一般和和睦睦,倒也不是过不下去的,可见了面方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现在见你一次,便觉得是在咬噬自己的心,曾经想起段府那些日子,还是感慨,这会儿却只剩了麻木了。”
灯火一闪,桌旁便只剩了段老爷一人,与仍站着没走的段宁。
段老爷无力地抬头,却并不反驳,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似乎是方才那一瞬竟老了一些,烛光每微弱一分,他便衰老一分,直至他脸上的光全部消散,才沙哑着苍老的声音道,“如今我是什么都没有了。”
“您可是有您的官职在身,”段宁冷笑了声,“您不是爱做官,爱到妻离子散都在所不辞?我如今是成全您。鹭娘起初跟了谁,现在便跟着谁,孙舒由孙家招呼着,不久便可嫁人,母亲与阿姐不肯谅解您,估计也不愿在段府与您同住,这不是您当初自己选的路么?我不过是在帮您罢了,您怎会不知道,这条路本就该是仅您自己一个人走到头的。”
段宁若无其事地又拿支蜡烛来换了上去,抬手将方才奄奄一息的烛光捻灭,屋内一瞬间黑暗无光,又极快地闪起新火。
段老爷瞧着这烛火旧换新,如同天道更替,如今是他该让地儿的时候了。
段宁添完了火,便也转身离开,临阖上门前,又轻声道,“我还称您声父亲,是因着我小时候您还疼爱过我,可人心都善变,您如此,我也是如此,我从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
“啪”的一声,门扇紧闭,灯火一闪,桌边只剩了段老爷一人。
第64章 夜还长
这一夜似乎只是压抑了些,并无其他异常,段宁却总也放不下心,胸口一直突突地跳着,如同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他有种无知也无力的感觉从四肢涌上。
他推开院门,宋凌便极快地迎了上来,将个盛着糕点的瓷碟子递给他。
“总算是回来了,怪你回来晚了,只给你留了这一块。”
他轻笑着接过盘子,却笑地牵强极了,心头上挂着东西似的叫他无法安稳下来,眉头也不自觉蹙了起来。
快入夏了,人身上的衣裳都薄了许多,院中却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凉风,顺着薄衣的领口袖口钻了进去,激得人一抖。
这会儿吹的该是暖风了,却莫名裹挟着寒气,段宁沾起糕点,却无论如何吃不下去,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思。
这糕点中,他总觉得有血的腥气。
他终究是没吃了那口宋凌特意留下的糕点,她闷哼了声将碟子夺了过去,嘟嘟囔囔道,“特意给你留的,自己都没舍得吃,你倒好,端着盘子都不下嘴。”
他打进了这院子,便还没说一句话,他眸色沉沉,望着宋凌总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处有只手在捏着,叫他的话全堵在胸口。
闷堵,却纾解不出。
宋凌这会儿也瞧出了他的异常,将盘子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又凑回来。
“怎么了,方才你们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段宁摇摇头,抬手按住了眉心,“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倒没有什么。只是打父亲那走了,便心里发慌。”
她沉思了会,也不知如何安慰,便抬手抚上他的小臂,轻声道,“别多想了,若是你们四人相处不好,那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顺其自然吧,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么。”
他闷闷应声,便回了房。
这夜他睡的也不安稳,惊醒多次,他偏头望向墨色的深夜,一片虚空之中,连月亮都被云遮住,看不见。
他收紧了搭在宋凌肩上的手,将头埋到了她的背后,感受着随着她呼吸的起起伏伏,心中才勉强松弛几分,却无法完全控制下来,他的魂魄在从身上抽离,看什么都是昏昏沉沉,他想清醒过来,却后脑隐隐作痛,最终在莫名的心悸中睡去。
第二日,便有小厮来报,昨儿个夜里段老爷自缢在了那间四人一同用膳的大堂中。
段宁听到这消息时,只问了句,“母亲与阿姐知道了吗?”
那小厮答,“这便要去报了。”
他点点头,阖门回了里屋。
木门不怎么隔声儿,宋凌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