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方重山就是在胡闹,哪有拿一堆炭火白白糟蹋好肉的,嘴里絮絮叨叨抱怨了几句不满的话,不情不愿的提着半只鸭肉不动弹。
方重山对这位便宜老爹的固执已经有了几分了解,他轻轻笑了两声,也不多劝,只等手上翻转着烤熟的半鸡表皮渐渐冒油,泛起焦黄,撒上一把剁碎了的辣蓼叶片爆香。
诱人的香味被夏日的夜风吹散开,尝过烤兔肉滋味的林峰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挤到方重山身旁去,双手端着盘子,嘴里嚷嚷道:“快切两片肉下来,我先尝尝熟了没有。”
哪里是想尝肉的生熟,分明是馋虫作祟,方重山也不戳破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忍着烫,手脚麻利地撕了一两片鸡肉,放到林峰的盘子里去,又分了一些,要方远和蒋大叔尝尝。
方远半推半就着尝了一口,原本还是一副看不上眼的嫌弃脸色,等冒着热气的鸡肉丝滑进嘴里,辛辣的滋味一下子点燃了味蕾,他顿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捉住筷子就要和林峰蒋大叔抢肉吃。
方重山烤肉的手艺本就十分出色,几位汉子又是空着肚子忙碌了大半个下午,在两者的双重作用之下,一盘看似普普通通的手撕烤鸡肉居然叫人吃出了人间美味的感觉来。
方远欲罢不能的接连夹了两筷子,满眼的惊叹。
在被林峰劝着灌下一大壶米酒后,浑身呛着酒味的方远忽然搁下筷子,意味不明的同方重山说了一句:“说实话,我自己现在都有些糊涂了。”
方重山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停了手上动作,专心侧耳来听方远讲话。
方远低低的咳嗽两声后,慢吞吞的说道:“方笛一直同我说,汉子成家了自然就会改变,可我细细想一想啊,这村子里成家的汉子我都熟悉得很,没有哪一个是像你这样变化这么大的!”
“我都糊涂了,你当真还是我那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小儿子吗?”
看似是借着朦胧的醉意随口说出的胡言乱语,落到方重山的耳朵里,却叫他忍不住心中一惊,微微沉思片刻后,笑着试探道:“阿爹难不成是醉糊涂了?儿子懂事了难道不好吗?”
方远酒量本就浅,被身旁的林峰和蒋大叔催着喝了好几盏,晕晕乎乎的闭着眼睛靠在藤椅上,随意一挥手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能懂事,自然是最好的。”
“你奶奶最是偏宠你,从小便疼你让你,生生把你惯成了个小霸王,我心里虽然焦急的慌,却也不想因为忤逆,惹的老太太不高兴……”
“你还没成家的时候天天在外头晃悠,不愿意回家来看看,你都不知道你奶奶为着这事有多着急上火,现在好了,不仅懂了事,还知道回家去看看奶奶,孝敬奶奶,阿爹我心里高兴的很,就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方远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还是第一次对着方重山絮絮叨叨说心里话,他半醉半醒,说话含糊不清,但大体上的意思方重山还是听得明白的。
方重山没有回话,反倒是林峰笑嘻嘻地拍了拍方远的肩膀,“嗨!重山这孩子懂事的很呢!来来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继续继续!”
被林峰中途这么一打岔,原本有些伤感的氛围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热腾腾的烟火气伴着熏烤的肉香味烟煴平屋前的小院。
姜然喝不惯米酒,索性盛了一小碟肉与半碗凉粉,小口小口的品尝。
一直到天色沉沉,吃干净最后一块鸡肉,想着夏天天气热,睡下去不容易着凉,几个汉子干脆在院子一角找了片平整的地,草草的打了两三个地铺,七横八竖的叠倒就睡。
方重山怕蚊子太多,特意熏了一点草烟驱蚊,热热闹闹的院子这才渐渐安静了下去。
刚扦插好的药田时时需要有人照顾,方重山喝的酒最少,他心里还惦记着要到药田里去看看,第二天醒得也是最早。
从前教方重山扦插手艺的老人曾与他说起过,扦插下去的作物最难熬的便是第一宿,若是打了一夜露水没有蔫巴,日后的成活率妥妥是稳了的。
或许是因为土壤适宜,扦插手法得当的缘故,方重山循着田埂走了半圈,放眼望过去,一株株新下去的叶茎喝足了露水,直挺挺的立着,精气神十足。
虽然挑选的四种草药都不是什么太要人费心的稀罕货,但长久的照料终归是要有的,尤其是侍候草药,无论是温度还是土壤疏松,都与寻常种庄稼不同。
方重山毕竟做了风云药铺里的学徒,留在村里的时间总比不上在繁阳城,他一时间找不到能够帮忙看护药田的人,不由犯了难。
拎着小饭盒过来送粥的姜然听了方重山的忧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大事。
小双儿在风云药铺里做了一阵子的小药童,立刻生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他挤眉弄眼的冲方重山说道:“难得重山大哥你有一时的糊涂,咱们要不里不是有不少小药童吗?”
“虽说比不上叶先生蔡玄神医那般的厉害,但毕竟聪明又懂得草药的习性,不如雇两三个药童过来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