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允之余,被凉粉勾了魂的蔡神医腆着一张老脸,同方重山千叮咛万嘱咐:“不过,回去归回去,回去之前可要记得做足往后几天分量的凉粉。”
“你看现在太阳焦焦的烤着人晒,要是没有你的凉粉,我只怕是一日都活不下去了!”
他说的凄惨又悲凉,以至于方重山临走之前熬夜赶工,一口气做了好几桶凉粉囤在井边凉着才罢休。
伏夏天天色亮的早,方重山与姜然爬起来招驴车的时候,街上还冷冷清清的见不着几个人影。
小毛驴精神的很,啃了一口车夫喂过来的草,甩甩毛尾巴,抬起小蹄儿哒哒哒的往前走,以至于车板上放置着一桶凉粉跟着一起摇摇晃晃。
一路走到了村门口的大槐花树下,毛驴车这才放慢了脚步,方重山坐在车沿上,远远的瞧见槐花树下坐着几道人影,等走得近了再一眼望过去,居然都还是老熟人。
方老太太抄着一把山核桃,坐在树底下边吃边唠,老太太嗓门大的很,就算是隔了老大一段距离,还能听得清清楚楚:“我的重生乖孙现在可出息了!”
“风云药铺听说过没?繁阳城里最好的药铺,我乖孙就是在那儿做的坐堂大夫!”
一旁和方老太太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婶婶撑不住笑了,她与方老太太最是合不来,立刻跳出来拆台道:“还坐堂大夫呢!我寻思着,现在药铺里的坐堂大夫怎么都这般不值钱了?大街上随意那个阿猫阿狗都能做的?”
方老太太被她气得一呛,伸手把刚给出去的山核桃抢回来,气冲冲的哼道:“那你也别白蹭我家山核桃了!这也是我那乖孙做的,我看你呀,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改不了眼红人的性子呢!”
老婶婶慢慢尝着山核桃的滋味,忽然被她抢回去,心里又气又急,偏偏抹不开面子,登时站起身来,插着腰嚷嚷道:“我眼红什么?眼红你那乖孙调戏人?眼红你那乖孙被人踹下水?眼红你那乖孙只能娶个小夫郎来冲喜?”
“小双儿呢,最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就你家方重山把他当个宝似的,自己也不到外头打听打听,他带刀回门,各种威胁姜家,害得人家姜老爹与袁氏好端端的日子都过不下去,快要卖地谋生了,可不是活生生的作孽吗?”
方重山原本打算要驴车车夫一直将他送到家门口去,谁想刚巧撞到村门口的这一出。
老婶婶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槐花树下其他几个村里人也不来劝阻,都只是憨憨的笑着看热闹,方老太太被她气得心肝直疼。
就在老太太拿出骂骂咧咧的架势来,撸起胳膊要和老婶婶干架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奶奶,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方老太太立刻惊喜地回头一瞧,果真是她天天念叨着的乖孙儿!
“重山!”方老太太霎时熄了火气,变脸似的堆着笑迎上去:“你怎么回来了?!”
“我刚和别人说你在风云药铺里做活呢,他们眼皮子浅,都不信我说的话。”
老婶婶看方重山横竖不顺眼,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看看谁回来了?原来是繁阳城里的坐堂大夫呢?”
“怕不是繁阳城里日子不好混,滚回家来找家里接济的吧?”
这话说的刁钻又刻薄,联想起先前这位老婶婶提起姜然时鄙夷的语气,方重山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毫不客气的回怼道:“可让婶婶你失望了,我在药铺里好歹也是跟着蔡玄神医做事,就算是再窝囊,也不至于像你家二狗子似的,做一门手艺砸一门手艺,到今天还闲在家里吃干饭。”
二狗子正是这位老婶婶小孙子的诨名,也是快扶不起来的烂泥巴,方重山没娶小双儿冲喜之前,俩人常常被村里人拿起来做比较,看哪家养出来的汉子最废物。
方重山这番话显然是戳着老婶婶的心窝子,气得她满脸通红,偏偏拿不出别的话反驳。
方老太太一看方重山把老婶婶说的哑口无言,和斗胜了的将军似的,得意的笑了一声,“我乖孙回来了,可不能再与你们瞎聊了,你们闲你们的,我和我乖孙先走了!”
拉住方重山往村子里走。
方老太太回头望了好几次,等确定看不见村门口那棵大槐树了,才停了脚步,压低了嗓子关切地问方重山:“不是说在做药铺里的学徒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难不成是在铺子里得罪了人?你有什么事可千万别瞒着奶奶,奶奶年纪虽然大了,可多多少少还有点人脉,与我说说,我帮你找关系走动走动。”
方重山被她劈头盖脸的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懵,等反应过来,赶紧哭笑不得的解释:“哪有的事情!奶奶,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在药铺里过得好着呢,药铺里蔡玄神医十分看好我,这一趟是特许我回家来看看的。”
这么一解释,方老太太可算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说道:“神医看好你就成!”
“刚才那个老婶婶可真气人的很,一定要说你没出息,我就故意跟她夸口,说你现在都已经做了药铺里的坐堂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