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四十四）

    “谷兄，是你么？”

    戚明牧的声音回响在空旷黑暗的溶洞中，以内力相送，扩散至极远处也仍清清楚楚，被阴冷的空气浸透了，显得格外幽森。

    灯笼昏黄，光照不出三尺，他和温槿雪站在一起，紧扣着温槿雪的手腕，却是一脸的喜悦，道：“你能从青旗之主手中逃脱，真叫人喜出望外！要知槿雪表妹虽应承给我《飞光篇》，却对着机关不甚熟悉。有你在，这问题便迎刃而解了。何不现身一见，咱们好一路同行？”

    温槿雪鄙夷地看着他：“不要脸。”

    戚明牧回看她一眼，微笑道：“槿雪表妹切莫动气，否则你和我这侄儿有了闪失，谷兄又来不及救护，岂不令他们兄弟间生出芥蒂？”

    温槿雪无话可说，这话并不是真心劝她，却是在威胁可能已追踪而至的谷云起。

    能令那些石幔恰巧击中戚明牧的手下，自然不可能那样巧合。谷云起也许真的追来了，但他或许还是太过心急，想削弱戚明牧的势力。然而只要温槿雪仍在戚明牧手中，他被认出行迹，一举一动便会皆受制约。戚明牧等了片刻不见动静，对温槿雪道：“难道我料错了？”

    温槿雪冷哼道：“谁知道你这种人肠子里弯弯绕绕都在想些什么。”

    “也许他在等槿雪表妹真有个闪失，这样便方便行动了。”戚明牧沉吟道，“不瞒你说，你家夫君这位二弟，强硬起来一步也不肯退，绝不愿受人胁迫。他若是有软肋，怕是在别人抓着软肋之前，就要自己先行毁掉！”

    温槿雪目光闪烁，道：“当真？”

    “那还有假？我要他退一步，献上《飞光篇》，好与我同伴商议罢战退兵，他便连个口头承诺也不肯给，定要亲去杀那青旗匪首。”

    “重然诺，故不轻许人。戚表兄，你骗人骗多了，故而不能理解。”温槿雪巧笑倩兮，“但承你吉言，二弟能有这份狠辣，倒可以与你斗上一斗，我有‘闪失’也能瞑目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戚明牧微微一笑，道，“他不肯退步，因为那时筹码只是他自己。若换了谷门主、槿雪表妹，甚至我这未来侄儿，我看他也舍不得不让步的。”

    温槿雪不禁退后一步，面色警惕。戚明牧跟上一步，却又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笑：“槿雪表妹看似粗心豪放，其实一直很小心，正午吃东西时一定先给我一份，我吃掉了，你才吃那种食物，对不对？”

    “亲情友爱，戚表兄看来永远也不能体会到了。”温槿雪很遗憾的样子。

    “可惜表妹到底并不精通药理，须知有些东西，男人吃了无害，女人吃了却有害；普通人吃了无碍，有身孕者吃了却会流毒后代。咱们若是快些达到目的，驱毒调理也还来得及。再拖下去，我也不能保证，这孩子出生后会健康茁壮了。”

    温槿雪脸色微微一变，道：“我不信。”

    “你不信没关系。”戚明牧侧头看向方才下来的峭壁顶端，心满意足，“有人信就成了。”

    那上面果然有一人，振袖御风般飒沓飘落下来，灯烛交映，正模糊看得清他的模样，不是谷云起是谁？温槿雪蹙眉、咬唇、跺脚，样样来了一通，恨恨道：“谷云起，你怎么这么好骗？”

    谷云起道：“他可能真的有。”

    “枭鸣”秘药与“聚灵丹”都是超乎寻常的药物，有一种专门针对女性乃至孕妇的药也不稀奇。戚明牧道：“谷兄难道只身一人，便来救人？”

    谷云起默默看他一会儿，道：“袁山重守在门外，大家都受伤不轻，追赶不上。”

    戚明牧一怔，立即想到袁山重干什么来了，又为什么会来，摇头道：“你瞧，谷兄，这还不是你一意孤行招来的？你若不去管青旗匪首，他只能被牵制在白茅湖，留在天门的弟子便不会受创，你也不至于这么孤立无援，急于削减我的人手，却过早暴露了自己。”

    谷云起似乎轻轻一笑，道：“你说的都对。”

    “我给你的原是最优解，你偏不听。”戚明牧惋惜之极，如果不是他拿捏着温槿雪一步也不肯挪动，态度一定更加诚恳。

    “这最优解你本可以说给大哥听，却偏偏跳过了他，先找我，后找大嫂。”谷云起反问道，“大哥比我懂得变通，你怎么不找他要《飞仙篇》？”

    “谷门主大战在即，诸事烦心，显然无暇理会这点小事。”

    “我看是大哥如若一口答应，你便少了这个由头。”谷云起抬起铁伞，面前两个仆人急忙左右避开，戚明牧没避，却把温槿雪往自己身前一扯，挡住他的大半个身子。温槿雪踉跄一下，怒道：“戚表兄，这就是你的风度？”

    谷云起伞尖并未射出毒针，他只是以伞指着戚明牧，冷冷道：“已经走到这里，不必再假惺惺做戏了。你放开大嫂，我带你前进。”

    戚明牧道：“你似乎忘了，筹码只是你自己时，你根本不会让步。”他温和地笑起来，道，“任何一次教训我都会记得，谷兄还请带路，我与槿雪就在你后面，保证一步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