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书屋

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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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锦榆说:他会弹琴,对不对?

    乔榕说是。很厉害。她笑,我觉得很好听。

    乔锦榆见她一副向往又崇拜的神情,嗓子眼堵堵的。

    他涩着嗓音说:姐姐,我刚才突然想起一点东西。

    乔榕疑惑地看着他。

    是一件特别特别小,小到不值一提的事情,但是我印象很深,因为和我有关。

    乔锦榆说,在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付佩华决定给他报个兴趣班。那时乔榕已经学了很多年绘画了,付佩华没再给他选美术,而是看中了乐器。

    当时前街开了一家琴行,是南城老区独一家,开业的时候办了场小型演奏会,付佩华接他放学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被琴声打动,想给他报个钢琴班。

    但是乔锦榆不想学。

    我觉得钢琴很无聊,而且琴行老板看了我的手,说圆了点,短了点,入门可能会有点吃力,我就更不愿意学了。

    乔榕插话道:你小时候只想当发明家。

    乔锦榆脸热:反正妈妈当时很不开心,她觉得我不听话,还恐吓我没有才艺以后会不讨女孩子喜欢。

    这话付佩华一直念叨了快半个月,就想打动小儿子,让他有点危机感,多学点东西。

    在她眼里,不管有没有用,学总比不学好,起码能培养气质。

    然后那个周末,哥乔维桑他来了。

    乔维桑到的时间很不赶巧,正好付佩华刚和一个损伤了家具的房客吵了几句,心情不太好,转眼又看到乔锦榆一大早作业都不做就要跑出去玩,便搬了把小凳子在走廊入口坐着,堵着乔锦榆的路训斥他。

    乔维桑就是在付佩华越说越严厉的时候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乔锦榆还记得那天的天气。

    天空瓦蓝如洗,阳光铺满院内院外的树梢,乔维桑单脚刹住车,铰链的摩擦声被震天的虫鸣淹没。

    他戴着耳机,耳机线藏进双肩包里,手指勾着一堆早餐包装袋,车把上挂了牛奶和豆浆。

    乔锦榆耳朵里听着付佩华的教训,眼睛盯住那些吃的,小肚子都快饿扁了。

    乔维桑背对着妈妈和弟弟半蹲下来,给自行车上锁。

    那一年,他十七岁,已经和父亲差不多高,肩膀和后背初见宽阔,穿着宽松柔软的棉T和长裤,

    付佩华发现乔维桑之后,乔锦榆眼睁睁看着她的神情从错愕变成欣慰,最后化作怅惘。

    其中掺杂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失望。

    等乔维桑转身过来的时候,付佩华脸上便只剩下了一片平静。

    乔锦榆已经满脑袋都是早餐了,指望这个让他有点害怕的哥哥能解救他,可付佩华只是把凳子往走廊边挪了下,继续说教起来。

    还扯上了乔维桑。

    妈妈的话很不客气。乔锦榆回忆道,我只记得她大概说,你哥哥就是小时候什么都没学,什么都不会,现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条件,性格也越来越怪,难道你想跟他一样?

    乔榕沉默地捏着凳沿。

    他就在旁边,我不敢回答。乔锦榆说,其实我当时有点想反驳妈妈,因为我有时候竟然羡慕乔维桑没人管,也不用被强迫着做什么。

    后来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乔维桑摘下耳机,叫了声妈妈,从七岁的乔锦榆身边走过,抽手摸了把他的短发,就去找乔榕了。

    乔榕没起床,乔维桑在门口等了会,掐亮手机看时间,将门开了一条缝。

    然后又像见了鬼似的把门关上,缝隙里一闪而过是乔榕裸露的后背。

    她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穿小衣服。

    粉色花边,不带衬垫的那种。

    吃早餐的时候,付佩华脸色相当不好,乔锦榆先前被她打击得难过,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里的包子上,餐厅里气氛沉重。

    乔榕顶着一头乱发,迷迷瞪瞪地问发生了什么,得到付佩华的回复后,她顺了顺弟弟的背,说:别哭啦,钢琴好有气质的,姐姐最喜欢听钢琴曲,等你学会了,就弹给姐姐听好不好?

    付佩华见女儿站在自己这边,脸色晴朗许多。

    乔榕见机行事,瞅见乔维桑捧着牛奶的十指纤长有力,一时间想都没想就拉了过来,掰开给弟弟看。

    哥哥的手漂不漂亮?

    乔锦榆抹了把泪,没表态。

    小金鱼学了钢琴,也会有这么好看的手。

    乔锦榆嚎的更凶:我不想学,就是不想学!

    付佩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乔榕说:你先吃吧,让他自个哭去,哭累就不闹了,我去外面走走。

    餐厅只剩下三个孩子。

    乔榕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她一直捧着乔维桑的手,肌肤相贴,她的手心有点冒汗。

    她放开他,没话找话的说:你的手比我的好看。

    乔维桑的手指蜷了起来。

    嗯。

    适合学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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