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澶强敛了思绪, 兀自平了唿吸, 默然不语。
管她云氏如何舌灿莲花巧舌如簧, 全然当她在出恭便是!
云氏说罢, 遂回转过身, 与霜澶四目相对,见着霜澶面上无异,“你竟不信?”
霜澶挑了眉仍旧不语,只看戏一般瞧着云氏唱脸,内里如何, 不言而喻。
云季芙见状,竟也不恼,遂忍不住嗤笑出声,继而在这里间内缓缓踱起了步来,云氏面上风平浪静, 霜澶当真是半点瞧不出端倪,亦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半晌,才听得她自说自话得开了口。
“我与瑾怀皆出身寒微, 自小便半点不由人,自然更知晓门第嫡庶是为何物。”
“瑾怀已然过得这般不易,他又怎会允许他的孩儿,是由一位连妾都不如的外室所生呢。”
云季芙说罢,一步步走向霜澶。
霜澶默然不语,面沉如水,垂着头,眼眸亦随着云氏的手看向她的肚子,看着她的手一上一下的轻抚,好似是在意有所指。
云氏的肚儿尖尖,瞧胎相,好似是个男孩儿,这样的月份,想来已然有了胎动……
若将手置于这上头,里头可会有小脚丫子踹上一踹?
倘或他饿了,他在云季芙的肚子里头又会如何?可是会哭闹?
“生出来做什么,重蹈他的覆辙么。”
云季芙的最后一句话,将霜澶拽回了神,霜澶蓦得抬起头,才发现那云季芙不知何时已然至她跟前。
二人之间,不过半臂之距罢了。
云季芙口中不停,仍旧喋喋不休,“瑾怀的生母原是一个奴婢,已然教他活得那样辛苦,你不过一个外室,你的肚子那块肉,日后可要如何苟活?”
云季芙字字句句诘屈聱牙咄咄逼人,霜澶一时被晃了心神,只下意识得向后退了两步,心下微喘,连带着小腹也在微微抽痛。
云季芙说得没有错,她与沈肃容三书六礼一概不曾过,她就是一个外室……
可是,沈肃容特意带她去柳氏坟前祭拜过,他还烧了她的身契……
三书六礼不过都是场面罢了……
沈肃容虽不曾与她过六礼,可他特意替她在观里头请了期的,尤记得那日他连沈府都不曾回,从观里出来径直便去了宅院瞧她的,这些都不值一提了么?
是,三书六礼不过是场面罢了!
霜澶蓦然抬了头,强自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隐去,佯装镇定。
“你处心积虑得将我留下来,我以为你有什么好手段,竟不过是妄下雌黄,全然是空心架子罢了,云季芙,你当真越活越回去了。”
云季芙闻言,睥了霜澶一眼,遂勾了唇角,似讥讽似嘲弄,恍惚间竟好似还带了三分惋惜,“你若不信,那便罢了。”
与云季芙说话,哪怕只是堪堪应付,也已然教疲累不堪,霜澶轻抚住小腹,那里抽痛之感更甚,她不想再与云季芙浪费唇舌,只想破门而去。
可是,还不行,燕归的下落,云季芙还不曾说的。
霜澶无心与她纠缠,遂追问,“燕归呢,你究竟将她藏到了何处!”
云季芙闻言,双眸染了莫名的光,随即不怀好意得靠近霜澶的耳边,轻声道。
“她呀,在沈府瑶塘底吧,不过已过了这般久了,想来皮肉骸骨都教那瑶塘的鱼儿啃食了个干净。”
霜澶心下大骇,险些站不住身子,一手紧握成拳,任那指甲扣进掌心,才教那陡然慌乱的唿吸稍定。
“燕归姐姐,已然死了?”霜澶脑中百转千回,一时又惊又惧!
青徊说过,柳氏故去那日燕归便不见了的,莫非是燕归知晓了什么,教灭了口?
霜澶侧身面朝云季芙,随即三分笃定两分试探道,“二夫人身死可是与你有关!”
云氏听罢,蓦得敛了唇边的笑意,眸中是隐不住的狠气,一字一顿道,“你莫含血喷人!”
言罢,再不管霜澶,转身推开门去,倒似是落荒而逃。
外头齐嬷嬷与敛秋还在,云季芙跨步出了里间,正要走之际,却又一时顿住了步子,复又转身看向霜澶,面上已然又带了不达眼底的笑意。
“柳氏身故与我无关,你莫要在小叔面前胡言乱语,他自然不会信你。”
说罢,又噗嗤一声笑了,“倒是我多虑,想来你近日,怕也是见不着他的。”
云氏说罢,带着齐嬷嬷转过身施施然走了。
敛秋见状,忙进了里间,不想才刚至霜澶跟前,霜澶腿一软便要跌落下来一般,敛秋忙将人扶住,这才发现霜澶的手心额上皆是细密的汗。
“姐姐,你可要紧?”
霜澶摇了摇头,只道先回去再说罢。
一路上,霜澶身上冷汗涔涔,云季芙说的话,她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信,可是,那些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好似是冬日里的寒霜,不能要人性命,却能轻而易举得钻过人的皮肉,往心腔的深处撩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