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午还要……”
“我问过你们店长,知道你今晚轮休,别找借口了。”
奚薇的身影笼在昏沉阴影里,她低头抠自己的指甲,仿佛自言自语:“为什么非要我做不喜欢的事呢。”
那头母亲也默然,缓缓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当然行啊,可是……薇薇你二十九岁了,不能一直这么封闭下去,多出来见见朋友,多一些社交,慢慢就可以改变的,别让我担心,好吗?”
奚薇纹丝不动地待在暗影里,背是驼的,她安静半晌,用很温柔的声音回答:“知道了,我会去的,妈妈。”
二十九岁的女人分明很年轻啊,生命过去不到一半,许多姑娘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少女,不愿意长大。
可奚薇不同,她好像停滞不前,又好像坐上极速飞船,去到生命枯竭的岁月,时常错觉自己一夜白头。
次日中午,她按时如约来到相亲的地方,那是一家海鲜火锅店,预订的位置靠窗。
对方是个五官清秀的小胖子,长得白里透红,为人也蛮讲礼貌。他们两个客套问好,随意地交谈,虽然奚薇心里提不起半点兴趣,但既然答应了母亲,她愿意给出一些反应,试着让自己装成一个比较正常的人。
小胖爱笑,也爱吃,抬手招服务生加菜。
这时奚薇望向窗外,目光忽然停顿,然后呆滞。
真不巧,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令城。
是,不会认错。
他正牵着一个女孩在路边等红绿灯,两人十指紧扣,如胶似漆,就像奚薇曾经和他做的那些……哦不,不一样,他们在一起那会儿,苏令城会背着她跑操场锻炼,会和她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当众亲吻,会因为醉酒而轻咬她的耳朵撒娇,还会……
打住,打住,都过去了,回不去了。
奚薇目送他们穿过斑马线,牵手变作搂抱,慢慢消失在转角。
餐厅的玻璃窗宽阔明亮,午后阳光洒下,她眯起眼,感觉头皮隐隐发痒,像是有了光合作用,于是怀疑头发正在迅速生长,一根根变白,大片的白。
小胖发现奚小姐忽然间不再开口说一句话,任凭他怎么挖空心思热场子,找气氛,她就那么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最终他也失去谈兴,只能尴尬的不停喝水。
对象太难搞,约会到底还是失败。
下午三点,奚薇照着地址来到新顾客的公寓。
门铃按了几次,没有人开,她打电话过去,一个自称小何的男人说,这是他老板霍先生的房子,白天基本没人,她询问对方的联系方式,但被“不方便”为由拒绝,接着小何把门锁密码告诉她,并且委婉提醒家里有监控摄像。
当然,如果没有监控,谁会放心让陌生人随意出入自己家。
奚薇开门进去,却见一个冷灰色调的房子,轻工业风,家具线条简练,没有多余装饰,比李太太家那种浮夸的欧式宫廷装潢要容易打扫得多。
她放下背包,开始自己的工作。
霍良深开完会,坐在办公室里抽无聊的烟,他想起此时此刻家里有个女人,也想起他好像在客厅装了摄像,所以打开电脑查看。
奚薇挽着衣袖,光脚站在椅子上,手里拿一块抹布,正踮起脚尖擦拭餐厅吊灯。
厨房是开放的,他清早习惯自己做点儿吃的,煎蛋,培根,烤两片面包,用过的餐具丢在洗碗槽里,现在都被清理干净了。
茶几上的杂志整齐摆放,烟灰缸洗净,那些胡乱扔在客厅的哑铃、耳机线、充电器也都各归其位。
奚薇擦完家具,开始清洁地板。
霍良深发现,看别人干家务活还挺解压的。
地面弄干净后,奚薇把阳台的衣服收进来,找到熨衣板和熨斗,给他整理衣物。
小何抱着文件敲门进来,霍良深正打算关掉视频,这时却看见奚薇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立在那儿,垂着头,不知想到什么,她抬起胳膊,用手背挡住眼睛,肩膀微微的在发抖。
霍良深也愣了。
但是只那么一会儿,她收拾好情绪,把泪擦干,变回面无表情的脸,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像个机器似的干活。
夜里,霍良深回到家,看见茶几上搁着一件被烫坏的衬衫和一张纸条。
字迹很漂亮。
他笑了笑,拿起笔,在底下写了句:没关系,不用赔。
奚薇没有他的联络电话,但他们似乎找到了更戏剧性的交流方式,霍良深觉得,这很有情调。于是从那天起,纸笔留言成为沟通桥梁,比如当她面对餐桌上一瓶开过的红酒但不知是否需要扔掉,比如发现阳台的灯坏了提醒他更换,比如新搬来的邻居上门送了一盘点心。
“盘子得还给人家。”
“吸尘器故障,我拆开修过,如果再不行得换新的。”
“你忘记关浴室龙头,浪费了很多水,请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