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今儿少说六趟,要拉一上午才能清空燕京外一处老园子钱库。
才看第一趟车走,便有谭家人叹息:“莫说,这乌秀到底是个能人,你们说?他这钱儿咋赚的?”
这一箱子一箱子在商号门口打开,各家掌柜带着伙计现场点数目入库,各家包圆车轮着上,数钱入库都能把人累死。
谭家人富贵,也没看过这个场子,就也在二楼看的是目瞪口呆,想到明儿赢了钱,后儿再来取,这一车车的就得加倍,心花便都喜开了。
大家是开心,昨儿卖了儿子,心情不是那么美的谭唯同是不开心的,不过,他总算站起走过去,谭家人以他为主,就都退开给他让出最好的窗口。
谭唯同看了两眼,不看那些钱箱,却看闪在巷子两边的壮汉,看他们褡裢股鼓鼓囊囊,他这心里才舒服一些,就想着,哼,钱财身外物,引世人颠倒心智,也,不过如此。
人家是很端的住的,到底开国那会子老谭家富裕,他见过大的。
谭唯同看了一会子,便回头看看谭家族人,众人领会,齐齐站起回避。
某些时候,谭家这种尊卑是在骨头里的,五爷爷是个长辈,他的手也不敢“插”到嫡支去,嫡支爷们要说机密,他也不敢听。
老谭家,就是这么有规矩。
耳边咕噜咕噜噪气,谭唯同便满面厌恶的扭脸训斥:“老二,你咋变成这个样子了?”
谭唯征赔笑,抬手把茶壶放下,他给他哥剥栗子,谭唯同厌恶推开,他就自己吃到:“哥,明儿事了解,这钱儿~真还乌秀啊?”
这一车一车油汪汪明亮亮,翠叮当,划拉心弦子疼的慌。
谭唯同依旧冷静,看着下面说:“一张纸儿的事情,哼,这些年,燕京里的外邦马匹,宝石,香料都是那小子弄进来的,他倒是有些本事,可惜心不正。”
他说一张纸谭唯征就明白,这是事成之后的圣旨,总之还钱那是没门,随便安抚一下就得了。
更何况,谭唯同认为自己早晚是要登基的,而乌灵那个丑样子,她配做皇后么?阿爷还是有些讲究,到底也不能杀,就废后幽禁吧,总对得住她了。
至于兴业这孩子,昨晚睡不着谭唯同就想,到底亲生骨肉,虽说被乌家教坏了,一场父子便把金滇给他吧,好歹也是对得住他了。
他们爷俩便是这样的缘分,再多没有。
想到这里,他嘱咐谭唯征道:“老二,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有些担当,转明儿乌秀那点根底你就跟他走两次,到底……国事艰难民心如秤,稍倾则“乱”,懂么?”
谭唯征立刻端正应诺。
城外老园子钱库外,乌秀就坐在罗汉床上,一边儿饮酒吃肉,一边看旁人搬空他的钱库。
旁人也看不出他有半分不如意,就大早上来了,带着人来开了秘库随谭家折腾。
倒是跟着乌秀那些闲人舍不得,先还跟乌秀闹腾来着,乌秀就让人把他们赶出去了。
这帮子无赖何时见过这般多的钱,如此便疯了,死活不出去,被打一顿赶走了。
其中就有陶继宗他爹,正门面门挨了一棒子,门牙都飞了。
出去他就寻了地方,跟一帮子旧人撕心裂肺说:“爷们儿,这些年,流血流汗跟着他乌秀,做的是提脑袋的营生,好家伙,现如今他要发一笔大的,就先照顾姻亲,咱们这些出力卖命的,就是臭狗屎了!”
立刻有人愤慨道:“这是没门!咋,过河拆桥,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其实,乌秀的钱儿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从前他们跟着混吃混喝,拿点跑腿也算是滋润,可他们也不知道乌秀有个这般大的钱库啊?
而今谭家来取钱,搬空了钱库这帮子人就觉着,他们也该有些好处的,横财冲脑髓,人为钱这事儿能瞬间癫狂起来。
天王老子?天王老子来了今儿也不行!
其实就都压根不是好东西,看乌秀要甩了大家伙,他们就扎堆密谋起来……
不提这些倒霉东西,只说乌秀最后站在空旷的地库,他四处观望,而后喊了一嗓子,呜咻~!
那地库便是一片回声,喊完他开始哈哈大笑,最后躺在地上翻滚着大笑,笑完……就呆愣的如个傻子不言不语。
后他亲卫过来对他耳边嘀咕,他便站起,对着自己身上一顿拍灰整理,收拾完还认真的问亲卫:“我怎么样?”
亲卫笑了起来,语气却有些酸楚道:“爷自然是一等一的俊秀公子了。”
乌秀点着他笑骂:“我还俊秀公子,老了,还当十年前呢,十个指头都不全的伤货,我还一等公子,什么东西!”
说完,他背着手离开一文钱都没有的钱库,走小路来到老园子外的一处水榭。
水榭清幽,竹风轻抚,平台有美,纤手抚琴原该清婉,今儿却是酒狂。
乌秀笑着过去,靠在依栏,提起酒壶饮着,听着,喝得半醉了,那边美人才发泄完,斜眼一看,竟是满指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