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天命

    ………

    前尘往事的帐一概而尽，倘她有一日能够施施潇然于人界也好下界也好，都不该亏欠任何人…至少，无愧于心。

    新月恐怕再无生路。

    她本想借着暮汜了解更多，商讨后续之事，如今却完全是无从说起。

    紫袍身影展颜一笑，琥珀眸流转，正正对上了某个好似紧张得炸了毛的、怯生生的小眼眸。

    身后的朱红大门缓缓合上，将外头的热闹与深宫的冷清，隔绝在那肃穆的高墙之外。

    她就这般走了，扼杀的不止是一条生命…还有那宝贵的信任与真心。

    在这上界统治者的权谋之中，恐怕最不值钱的也最好消耗的，便是这数不清的人命，昔日便闻下界有大族用数万奴仆去换一稀世灵宝，不过卑贱之身，视之若物，大多上位者对于侍婢少有半点感情与怜悯…

    ……她无疑是在用别人的血来祭自己的自由。

    “白…白白白白……白芨芨芨……”

    在新月彻底曝露真实身份之前…没有人会知晓真正的雩岑去了哪里。

    互换灵息的三个时辰是得以保证她顶着新月的面孔不被发现，而新月使用秘法得以顶替她身份的最多时长，只有…十二个时辰。

    玄拓也好，以为她仍被困在府中的濯黎也好，还是…依旧以为她身在清微的零随。

    她是新月的一场单向豪赌，输了便是赔上一条性命，而赢了，却没有任何实质回报…他人压上性命的赌注，只不过为了偿她的一个心愿。

    恐怕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这是太划算不过的买卖。

    “白芨？”药薪见此，这才后知后觉地皱了眉，低斥道：“见到陛下，方才为何——”

    “尚还能行，倘孤有一日卧病不起，你再来问这句倒也不迟。”

    深吸一气，雩岑抬头望了望那初升的月亮，几只鹤影穿云而过，投下的倒影婉转，却瞬间让她意识到，或许这件事还未走到绝路…

    是走…还是留？

    如今说来，恐是今夜，她便要得出一个解决方案…

    至少就算她明日就算毫无转机，在整件事被彻底戳破之前回到清微，或许还能换得新月一条生路。

    站在寥寥的月色之下，雩岑忽而回转想起新月昨日的话来——

    青灰药袍的男子身后不卑不亢地敛眸行了一礼后，那略有些呆板的俊脸上竟是浮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欢喜来，望着面前深紫长袍的简装身影笑道：“久日不见，不知陛下身体可好？”

    “虽曾为同师，我自也自叹弗如陛下的医术。”

    一环一环的束缚相扣，几乎令得她滞留上界之事已然成为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困局，可如今的她却因为一场久别相逢的欢爱与强留游离其外，只要她愿意，没有人会知晓雩岑终究去了何方，下界之大，人界之大，群山深海四处逍遥，又何俱于寥寥天兵的抓捕…？

    思及如此，新月伪装成她而得以回府，便说明她的伪装已然成功躲过了那个瑶光真神的守探，毕竟想来她的身份倒还是主角，不会有太多人在意一个随身侍女的去向，恐怕当时便就被新月强行糊弄了过去才没有露馅。

    问其白日间如何，便也只能知晓新月大抵顶着她的身份替她回了府去。

正好碰见英招出了门不在府中，可在她满头大汗一路不停地跑到清斋云府一探，那大概是新招来的守门老仙却说亲眼见着暮汜今日与英招一同下班回了府去，至于所去何处，也无人知晓。

    十二个时辰…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今夜，便是她逃离上界的大好机会。

    “且会？”

    昆仑。

    可不知为何，她却知晓，若是她今日便就此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

    她终是…做不到。

    “药薪，你来迟了。”

    那抱着药箱小家伙一傻，更是磕磕巴巴话也说不清了。

    …她不该再辜负任何人了。

    “陛下见谅。”

    可雩岑几番想要踏出的脚步，却始终沉若千斤…

    “不知。”药薪摇了摇头诚实道：“早许些年便远行采药行医去了，这些年没头没尾，也未有什么音讯，收了个小家伙作关门弟子却从头到尾都是我教的药理，也不知当得哪门子师傅，现下入籍，还不是记在我的名下？”

    周围除却那站岗巡逻的士军，对方竟是无一随侍，紫袍男人只身领着男子向前而去，却并非直入内宫，而是径直来到了一架确乎早已准备好的低调马车之旁。

    “不知师尊现下可好？”

    月下只影，一道娇小身影在溜出七重天之后，马不停歇地朝着下界群山的某个方向直直掠去，山峦的树影环绕，榣树的枝叶与月光微风相缠，漆似银辉猎猎，古老的山脉笼罩在无边的穹顶之中，时而的长尾青鸾飞过，一切都是那般刻骨的熟悉，也包括那深深篆刻在山门掩映之中的两个大字——

    “我可以…相信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