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荼蘼。”
雩岑的焦点惯来与他人不同,但如今却恍然得有些刻意,她知晓零随的过去其实是满身的旧疤,即使当前揭开早已陈旧得没有什么痛觉,可留下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得不像话。
“这是…簪子?”
雩岑愣了愣,猛然想起那时在船舱中,她与璟书喝醉酒的第二日,零随压着她边做边画在她身后疤痕上的不知名的花朵,便与这簪上的一模一样。
“但依旧倔强得不肯令别人帮她什么,我唯一帮到她的那三日,已是她最后的三日…我头一回为她洗了脚,也头一回为她换了一套她一直喜欢的红衣裙…常人都是要穿着白下葬的,唯独她希望的,要是那套红衣。”
发髻一紧,依旧是一模一样的套路,雩岑在黑暗中方想着男人没有她这等木系灵力,就算是全盛时也定变不出比她方才更好的套路,然束缚解脱间,小姑娘急急摸着发髻往镜中一望,温润的手感便触入心田。
“阿随…”她似是暗暗下定许久才又开了口,男人没有答话,可她知晓,他在听,“若有一日…你不做天帝了…可愿与我在一起,无论哪里都好,去兰息…去沧落,还是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如何?…”小姑娘拽了拽望着镜中梨花一脸怔怔的男人,想要求夸奖,“我这个戏法变得可好?”
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晃着湿哒哒的脚赶忙补救,在男人迅速黑下去的脸色下重新施展灵力,新芽收缩间,枝间本就残余的几朵梨花像是得到了雨露般生机盎然,一片花苞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抽出绽放,梨花飘落,似与零随白皙的面孔相得益彰。
半晌寂静之后,两人竟异口同声而出,然晃着小脚丫小姑娘却突而一下扑腾到男人身上,以一种极为滑稽的体位四仰八叉地抱着零随,仅靠对方托着小屁股才不至于滑下去的模样,深深将脑袋埋进对方的颈窝。
“我在昆仑曾读过‘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可昆仑却不种梨花,我也是到上界之后才见过的的确比沧落雪都要白上几分呢。”
小姑娘眯着眼笑笑,杏眼弯得像弯弯的弦月,“我不知那荼蘼有多白,梨花似雪而香,我想也乍可比拟罢。”
“…荼蘼?”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其发尾处抽出一些,赫然连着的枝条,却从尾部一分为二,这分明是一只钗。
琥珀眸中盈着从未有过的认真,雩岑恍然盯着那双眸子,好似一下进入了对方的积蓄孤寂了十数万年的内心。
“那孤也还你一个戏法。”
下倔强的时候…便是她给那人写了许多的信,借由阿郁的手,想要送我回九重天。”
虽说雩岑也不知乐安这个时节从哪弄来的梨花,可前些跑落了,便正巧给她所用。
半晌无声。
“那是一种野花…六瓣八瓣都有,明明那么温柔纤细的花梗,却霸道得开满了整片兰息的山顶。”
一只小手捂上男人的眼帘,一手可握的小掌将对方视线挡的错漏,其下漂亮的琥珀眸却依旧配合地合上。
“往日你可见荼蘼,虽说初夏的梨花早已凋了,但现可未曾不能赏雪。”
“我那时不懂…娘也未曾与我说,阿郁同与我去看过,开得正好的时节是七月,所以我们便都称它为七月雪。”
“她将所有的妥协都给了我。”
矫情得好似话本里饱受诟病的恋爱脑女主,心里明白地知晓两人之间迈不过去的种种鸿沟,像是隔着一弯银河的承诺,虚无而渺远…
“那是夏日间望不尽边界的白色。”
即使她知晓零随从来不屑于骗人。
她却只想知道零随的答案。
“她惯来喜欢紫色…但或许也曾希望为某个所爱的人穿上嫁衣罢。”
男人的大掌显然极为遮光,三两下便将她眼前蒙了个全黑。
当权者…
…哪怕…哪怕只是骗骗她也好。
“…错了错了!!!”
心却像是随着星潮中望不尽海底的深水中无尽下坠,飘渺无依。
这图案…有些熟悉。
一横像是用整块原石直接雕琢而成的淡紫色的翡翠簪插在她的发间,温温润润的颜色,其形状却像是一柄花枝,其上欢脱地雕着几朵盎然的六瓣小花。
“古时人族新妇嫁后,夫君总会赠妻一只钗,表夫妻永结。”
发冠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插入了他的发髻,顺势拿下的小手在男人睁眼时打出一个响指,远处磨得光滑的小镜所望处,淡青色的灵力迅速在头顶的梨枝开枝散叶,一片绿油油的好不生机盎然。
眼角余光处,某几片同样的纯白映入眼帘。
“若有一日…”
“阿随,我给你变个戏法可好?”
“若有一日…”
男人不可置否笑笑,却是很愿意给自己的小丫头讨个巧意。
“罢了…”
可捂住他人双眼掏东西的哪是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