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台上有打光,下边乌漆麻黑,人与人的交流全靠声音辨认。姜绯的出现并没有给旁人带来多大的关注,如果不是陆柏珵太了解她,甚至不能第一时间将她认出。
“你不是怕黑么?”
姜绯所在营队休息得早,磕磕碰碰地摸黑过来,他们这边还在站军姿。也亏他出众,好认,她搁角落等了等,这会儿累,干脆盘腿在他后边坐下,见他一动不动,便拽他裤腿,“你坐啊。”
说完感觉到似乎有人看过来,她又压低了帽檐。
陆柏珵喉结一滚,提起裤腿坐下,用身子挡住她。
“你擅自离队。”他说。
“你不说,没人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说。”
姜绯睁圆了眼,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居然敢跟她叫板。
她抬手拧他胳膊,“陆柏珵,适可而止!”
这个时候的陆柏珵,还没有练出结实的肌肉,姜绯一掐一个准,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就撸下她的手,“姜非非!”
姜绯却被他手心的汗惊住,于是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抓起,“就这么怕啊,手汗真多。”
她手劲出乎意料的大,陆柏珵抽都抽不出。
又或者,是他根本不想把手抽走。
姜绯等半天等不到陆柏珵开口,到头来还要控制住他不许他乱动,她翻个白眼,说:“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逗,又小气又矫情。你进我房间翻我东西,我都没怪你,你还跟我生气,有必要么?”
陆柏珵缓缓呼吸,沉着一口气说:“你掐我很痛。”
“那是你活该。”
姜绯说着,又揉了揉他的手。他的手,只握过笔杆,又细又滑,就是这手汗,未免也太旺盛了些。
她叹了一口气,把他另一只手也抓过来握着,说:“一个大男人还怕黑,你怎么这么怂。”
陆柏珵嘴唇上下一碰,无言以对。
他手心出汗,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她在向自己靠近。
她的手可真软和。
第十六章 红黑
小时候陆柏珵因为有夜盲症,惧黑,胆小,对姜绯颇是依赖。
姜绯属于去鬼屋玩都能跟鬼称兄道弟的那种胆量。她曾仗着儿童不用门票来来回回在鬼屋乱窜,玩到最后玩成向导,还帮工作人员招揽起客人,赚棒棒糖吃。
而陆柏珵只能在不远处的石板凳上坐着等她。
大概是见多了她的勇猛,陆柏珵从认识她起就喜欢跟着她。后来她突然不理自己,陆柏珵自责过好长一段时间,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还经常做出一些夸张的肢体动作,或者刻意提高音量,一切都猝不及防得叫旁边的人百思不得其解,以为他被下了降头。
但她就是不肯看过来,反而扭头和别人说笑离开。
陆柏珵从那时便觉得她心肠很硬。
所以在俩人和好以后,他总会忍不住想要逗她,仿佛看到她跳脚炸毛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虽然是动不动就要起争执的关系,但陆柏珵从未想过要与姜绯分开。
想和姜绯一直在一起的想法,就像是一种在身体里扎了根的本能,没有人问,陆柏珵也就没有深究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为什么会迫切地想要和好,为什么会在发现她对学习不上心时选择拉她一把,为什么会希望她能够继续站在自己身边……
陆柏珵下意识将这些默认为习惯,直到他发现那几封情书。
那瞬间生气的情绪既奇怪又特别,用一种极具荒诞的速度充满了他的四肢百骸。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柏珵隐约猜到原因,导致再看姜绯时没办法做到坦诚自如,每多看一眼,思维都会比平常要多活络上一倍。
在他看来,做好朋友,才是长远之计。
可架不住他总是多想。
这样不行,会被姜绯笑话。
他不能让她得意。
抱着这样幼稚的想法,他逃避一般随同万希去了俄罗斯,一去就是一月,回来已然临近开学。
这趟旅行,陆柏珵其实有给姜绯带礼物。是一套建筑模型。但因为离开的这段时间反复想起她,曾做过某些难以启齿的梦境,致使他没能在再见到她时做到完全的放松——他甚至不敢看她眼睛。
这一拖,就让他将本该送出去的礼物拆了包装仔细拼好,摆进了展示架。
陆柏珵心想,等姜绯再来他家,他就把这个直接送给她。
可惜她一直没来。去学校报道那天,也是早早离家,都不愿等他。
种种细节都好似在重播当年闹别扭的剧情。
正当陆柏珵苦恼万分,以为儿时所给姜绯定义的硬心肠卷土重来时,不知是哪里出现了差错,他居然在军训还没结束的时候等来了姜绯。
俩人认识那么多年,真正来算,姜绯主动求和的次数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