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dan：晨）

    回避几位抱着教典的见习神官好奇的目光，关上西教堂小书房的门，伊斯特尔提着铁剑转过身，书桌后方梅瑞狄斯十指交叉松松搭在摊开的文书中央：“发生了什么事吗？阁下，您看上去……”年轻的教皇微微偏首，组织着措辞：“您看上去非常疲倦。”

    “………”能怎么说？做了一晚上春梦起床还被骚扰，庆幸发不出声音，否则被摸到腰的时候差点叫出来？

    伊斯特尔瘫着脸，顶着教皇关切的目光摇摇头，犹豫片刻，又点点头。

    灰色眼睛久久凝视着伊斯特尔，被观摩的圣骑士不大自在地将背在背后左手垂落下来，又别别扭扭地贴紧了身体一侧，就像守卫在西教堂门外握着长枪的骑士那样，摆出了个看上去非常僵硬的姿势。

    教皇将伊斯特尔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忽然低低笑起来：“伊斯特尔阁下，您真是与书本中记载的那一位圣骑士截然不同。”他愉快的向黑发骑士补充：“《圣骑士传说》，您应该是知道的。”

    ………知道，当然知道。

    伊斯特尔有那么瞬间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他实在无法对这本书表现出什么正面的情绪。而这一变化让教皇冕下面上一贯维持着的笑容弧度又加深了几分：“您想要看看吗？”

    教皇曲起套着宝石戒指的食指指节轻轻敲了敲古老书桌桌面，一本看上去分量十足的厚重书本从梅瑞狄斯背后，阳光无法照射到的那个塞满文件书籍的架子里飘下来，端端正正飞到桌子中央。从伊斯特尔的视角足够看清楚书的封面，着墨大胆的画师精心绘制了第二时代屠龙战争胜利时他与教廷骑士团站在当时的龙谷最高处举起残破的教廷旗帜的模样。

    地表硝烟还未消散，呼啸烈风传来血腥气息，一束璀璨的金色光芒却顽强穿越层层堆叠的云团打在骑士长身上，为悲鸣的大地带来全新的希望。

    意象美好，图样精致。

    而带来“希望”的圣骑士伊斯特尔还来不及安抚胳膊上因为瞥见了封面而冒出来的一层鸡皮疙瘩，便听见教皇随口背诵出一段激昂澎湃的文字：“屠龙之火燃烧第九十六天，冰冷的银色火焱终于肆意喷吐出张狂的火舌，由上到下席卷龙谷，将一切触碰银焰之物吞噬殆尽。神圣之剑斩断龙翼，神圣火焱点燃龙心。光明神庇佑着信奉于他的信徒，圣骑士，正是带来光明的神使。”

    “………”伊斯特尔呆呆张开嘴，又很快察觉到这个动作不怎么雅观而闭上嘴。教皇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回应了骑士无法说出口的震惊：“吟诵出您的经历对于在圣城成长的居民们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在孩童时期，圣骑士的传说是最完美的睡前故事。”

    “我也是如此。”教皇含着笑如是补充。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伊斯特尔无言以对。

    梅瑞狄斯竖起食指：“圣城的孩子们以您为荣，圣城的成年人们则以您为傲，而教廷的骑士们以您为戒。伊斯特尔阁下，您对于教廷的意义非同凡响。”镶嵌在指环上的墨绿色宝石倒映出青年教皇唇边微笑，他放轻了语调，目不转睛盯着伊斯特尔，缓慢道：“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或者其他什么同类型的形容词，阁下，我期望着您可以明白您的重要——如果您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的话。”

    “魂女？怨灵？还是……梦魇？”

    伊斯特尔沉默不语。

    教皇叹息：“如果您愿意信任我，伊斯特尔阁下。在教廷的密卷当中曾经提及一种遏制梦魇的药水，我想我可以尝试将它制作出来。”

    空气中肉眼不可见的自然元素上下翻腾，伊斯特尔没有对教皇的话语产生什么反应，静静扶剑立在门边。教皇于是重新微笑起来，随手将华美的故事书推至一旁，扶桌起身，执起权杖指向地面。

    书房内柔软华贵的羊绒毯浮现出一座由五枚宝石构造出来的传送法阵，有阴冷长风卷得书页哗啦作响，教皇站在法阵中央向伊斯特尔伸出手，笑容温和：“传送阵连接着属于我的药剂实验室，伊斯特尔。”

    梅瑞狄斯第一次没有在圣骑士的名字后面加上敬语，自从他将伊斯特尔唤醒至今。法阵内平地掀起的冷风拂动伊斯特尔的发梢，圣骑士注视着年轻的教皇，眼睫微动。

    “我的确没有完成批阅文件会见来使的工作，但您得承认，哪怕是教皇每天也需要一些私人的时间。”梅瑞狄斯举起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张开到最大的程度，以便于向伊斯特尔展示“一些私人的时间”到底有多少。他眨眨眼：“这并不算偷闲，我向你保证，伊斯特尔，这些没有完成的工作不会在教皇这一流程中停留太长时间的。”

    “………”储物戒指表面有金属色泽一闪而过，伊斯特尔垂下眼睛用空闲出来的那只手稳稳握住了教皇的手，然后踏进传送阵，与眼含笑意的教皇一道消失在书房当中。

    还未落地，浓郁清甜的白铃花香扑面而来，让毫无防备的伊斯特尔下意识退后半步，皱了皱鼻头。

    这间属于教皇梅瑞狄斯的药剂室与其他药剂师们的实验室没什么差别：嵌入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