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教堂议事厅的小书房并没有其他人,扣上房门随手施放出一个足够坚固的隔音结界,教皇满怀歉意放开伊斯特尔的手:“非常抱歉,阁下,我没有想到格林主教会……”将权杖靠在书桌旁,白发青年低低叹了口气,无奈道:“在老师回归光明神的怀抱之前,格林主教虽然偶尔也会对于我的一些想法提出不同意见,却并不会像现在这样——”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激进。”
伊斯特尔眨眨眼睛,忽然低头从戒指里取出纸笔:格林主教认为上一任教皇回归光明神,与你有管?
教皇沉默片刻,闭了闭眼,从书桌后两人高的木雕柜子里拿出来一份保护得当的记递给伊斯特尔:“这是前任骑士长费奇叛逃教廷之前,大主教和格林主教审问他的记录。费奇承认了是他在属于老师的茶杯杯壁上抹下了黑水晶,那瓶毒药的名字,拥有非常强烈的挥发性质,与白铃花的花粉接触便会迅速引发毒性,致使中毒者身亡。”
白铃花……如果伊斯特尔没有记错,这种被赞誉为圣花的白色花朵在教廷内随处可见,尤其是教皇主持晨间礼拜的光明神殿,那地方几乎被白铃花包围,连每天更换的祭品里面都有圣花的身影。
圣骑士难得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教皇按了按额角:“尽管费奇对毒杀老师的行为供认不讳,但他拒不承认还有另一名,或者几名,他的帮凶,隐藏了身份继续混迹在教廷之中,威胁着主教神官和骑士们的性命。”
翻阅审问记录的伊斯特尔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教皇,教皇回以骑士一个疲惫的笑容,走到书桌后扶手座椅的位置,挺直脊背陷进椅子里,双手交叉抵着一份刚刚写完的文书左右:“您的猜测没有错,阁下,格林主教怀疑是我毒害了老师。鉴于我曾经以药剂师的身份代表教廷参与一个比赛,并侥幸获得了胜利。”
“……”伊斯特尔合上审问记录,教皇轻描淡写:“这的确有失公允,但倘若谈及目前的教廷中有谁能够配置出黑水晶那样媒介是白铃花的药水,也的确只有我。”白发青年故作轻松地的向伊斯特尔摊开手:“如果不是我可以确信自己没有使用白铃花去做实验,用以配置什么黑水晶,恐怕连我自己都要相信费奇的同谋有我一份了。”
伊斯特尔皱起眉头,教皇肯定了他的想法:“而如果不是我,那么黑水晶的来源只有卢埃帝国所包庇的那一位,传言毒害了塞加老国王的亡灵法师。”
伊斯特尔对卢埃帝国的印象还停留在黄昏战争时他带队讨伐血精灵,经过卢埃边境时,边境线上秩序井然但防守严密的防御工事与严谨肃穆的军队氛围引起了伊斯特尔的强烈兴趣,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一定会留在边境线仔细研究卢埃帝国的排兵布阵。这样一个戒备森严的国家,怎么会做出决议,去包庇疑似迫害了邻国国王,维奥大陆上人人喊打的亡灵法师?
教皇别有深意地看一眼伊斯特尔,将书桌上那份墨迹未干的文书送到伊斯特尔面前:“是的,卢埃帝国那位强势乖僻的现任女王绝不可能容忍有亡灵法师出现在卢埃帝国境内,所以——”
所以张狂的女王不但向独立的圣城教廷派遣使者对传言进行抗议示弱,博得教廷在此事的中立态度。还干脆利落的颁布了王令,以强硬姿态让军队前往边境,要求暂代王权的塞加二王子出面澄清误解,并向卢埃道歉。如果没有上一任教皇的突然死亡,想必教廷此时已经向外发出申明,不参与邻近两国的斗争了。
快速浏览一遍文书,伊斯特尔的手指有下没下敲打着纸张边缘。教皇看着他的动作,缓缓露出一抹笑容:“您的看法是什么呢?伊斯特尔阁下。”
伊斯特尔离开西教堂的时候天际的云染上落日余晖,呈现出一种火烧似的热情色彩。这个时间正是餐点,无需进食的圣骑士绕着弯离开六芒星广场,踏上结束工作的回归小路。
一路而来没有遇到半个人影,更不用提那位漂亮的少年主教,伊斯特尔得以顺利回到位于教廷西面最深处的暂时住所。黑色石头修建的高大建筑曾经用作审判异端狂热者的宗教裁判所,废弃多年,这里遍地碎石,杂草丛生,除却伊斯特尔……和某位大大咧咧抢房子的异族,宗教裁判所附近绝不会出现第三个活物。
然而当伊斯特尔站在门前即将推门而入之时,骑士敏锐的五感告知了伊斯特尔:屋内有异。随即,伊斯特尔听见了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闷响。
那是——柔软的,重量不轻的,人。
伊斯特尔把视线从落满玻璃的破裂落地窗挪到地上,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躺着个浑身狼藉的金发人类,脸上涂满了干涸的血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
哦,没死。
圣骑士把手从这家伙脖颈处收回来,顺道在他衣领上把脏兮兮的血痕抹掉,没成功,反而又多蹭了一手灰土。
“…………”
尽管伊斯特尔魔武双修,神术信手拈来,但凡事都有例外,譬如创造了传说的伟大圣骑士永远不能提及的软肋——治疗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