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的日常起居,恍如他真的是一个体贴温柔的堂兄那样。
王微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个男人陌生,他真的是李淮吗?为什么变成了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虽然确实他们分别很多年,彼此都经历了许多事而且长大了,但也不能够变化得如此之大吧?
她都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不见,起码在偶尔回忆的时候,李淮还是那个背着她奔跑在火海里,累得汗如雨下却没有抛下她的小少年。
寒暄了一阵后,李淮用拳头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终于没有再浪费时间的说些无用废话,进入了正题。
“殿下对如今大势是怎么想的?”
王微挤出了一丝笑容,不冷不热的道:“还能怎么想,我已经被废为了庶人,又是女子,眼下夫君病重,也只能哀叹命苦罢了。”
李淮哽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进入刺史府后他脸上一直带着宛如假面般客套温和的笑容,此时才终于抬起头,认真的看了王微几眼。王微见他有些恍惚,紧紧抿着嘴唇,这下又能依稀找到一点当年那个总是板着脸故作老成的少年的影子了。然而王微却开始怀疑这种神态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他见势不妙而演的一出好戏。
思及此处,王微不禁在心中默默的苦笑了几声,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惊叹李淮变了,明明自己才是变化得最大的那一个。
李淮沉默了许久后,才轻声道:“殿下变了许多,我几乎都快认不出殿下了。”
王微忍耐了又忍耐,却终究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真情实感:“这么多年,人总是会变的……你不也变了吗。”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王微此刻哪怕不会读心术也能猜到李淮在想什么,大概和自己一样,回忆着当年在那栋废弃得宛如鬼屋的大宅里相处的时光吧。不管李淮心里对那段时光作何感想,王微还是觉得,算是穿越到这个时代后少数轻松快乐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她哪里想到过后来的事情,还满脑子刷好感和泡男人呢。她给李淮擦身熬药,不管他总是板着脸一门心思逗弄他说话,脑子里更是乱七八糟想了许多有的没的。她能感觉得出来,李淮并不讨厌自己,哪怕他隐藏了很多秘密,可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一句话都没留下的不告而别,而是要她跟着一起离开长安去楚王的封地,是不是后续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可惜这些终究都过去了,他们到底是天各一方,走到了现在的局面。
还是李淮打破了这片令人忧郁的沉默:“当初我不告而别,殿下可有怨恨?”
王微扯了扯嘴角,怨恨自然是有的,哪怕再三自我说服李淮并没有义务一直保护她,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可当时的那种惶恐不安还是在她心上刻下了一道印记。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管多么强烈的感情也已经日益淡薄,起码现在看着李淮除了些许怀念,谈不上任何怨与恨。
见她这种反应,李淮仿佛有些失望,他下意识的把玩着案桌上的茶杯,分辨般的道:“当时并非我故意,兄长急切相召,路途又遥远危险……”
王微笑着示意他不必再继续说下去:“我懂。”
当时的她还不是太明白,现在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很显然李淮虽然一直在长安,但和封地的楚王一派一直有联系,搞不好皇帝怎么都生不出孩子这事儿就有他的原因。身为一个被刻意排挤孤立的尴尬存在,他哪来的那么多部下和势力?也是王微那个时候完全没想太多,否则的话在看见他那一堆随从骑士的时候就该警惕了。
那时王微还为李淮不值,觉得皇帝不厚道,说好了要收他当嗣子却在有了亲儿子后翻脸不认账,扣着他不放回去当做人质不说,还各种无视虐待他,让他一个郡王活得如此落魄。可后来一思索,这事儿还说不好是谁坑谁呢。李淮明明有办法和实力随时离开却偏要在长安城装小可怜,其中没有阴谋都怪了。要不是忽然发生了乱兵入城导致局势大变,也许她那个蠢弟弟英王已经死了,李淮代表楚王一脉最终继承了大统……
唉,这么想的话,李淮居然还救了她一命,更没有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把她给弄死或者直接绑走当人质,实在是非常善良。
于是王微就没打算翻旧账,权当过去的就这么过去了。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李淮低着头没吭声,但他的随从却很焦急,一直在暗中对他使眼色,王微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的装傻。
最后还是那个随从实在是按捺不住,带着一脸假笑站起来,对王微行了个礼,还端起酒敬了她一杯。
刚才进来坐定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自我介绍过,王微记得此人乃是楚王府中的一个属官,看言行举止貌似应该挺有分量。
王微便从善如流的和他寒暄了几句,大概那人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分量,很快就在言语中透露他的姐姐乃是楚王世子的夫人,平时很受楚王世子的宠信。王微顺着他吹捧了几句,此人就有点按捺不住的透露出了几分自视甚高的模样,换来王微心中一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