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因为迈入捉鬼师的门槛,就是接触阴阳,对于三魂六魄还未成熟的孩童而言,感知阴阳的过程需要一位老师来保驾护航。否则在此过程中,一旦有什么闪失,孩童很容易“丢魂”。
齐沭的天资实在卓绝,仅凭着自己在书上学来的东西,竟模模糊糊地感知了阴阳。
他开始学习画符,书上的符咒不多,有些只放了部分,而有些又仅讲笔顺。他在一篇游记里夹着的一张纸中,见到了一副较为完整的符咒,应该是哪位师叔遗落的练习之作。
因为不上学堂无法获得黄纸、又怕写在纸上被父亲发现,他就在沙子中比划。
符咒繁复曲折,他不知从何落笔描摹。他蹲在地上,换了无数切入点,一次次画成擦去,直至能一笔落成。
彼时他尚且不知,祁门弟子在学堂中所画不过是唤火、引水,这样最为基础的符咒。说是唤火、引水,其实学成之后也仅仅能将符纸引燃或者洇湿罢了——即使这样,他们中的有些人也终其一生不能达到,是以学堂中年龄跨度极大,下至七岁,上至三十。
而这张却是引雷符。
他终于有机会得到了一张黄符,没有朱砂,他就用山上采来薯蓁合了鸡血。鸡血好找,趁着厨房的大娘不在就可以拿到。
符画成了。
他捧着符纸一路狂奔到了父亲的书房前。
“爹!”他叫道,献宝一样将符纸放在了父亲的案几前,“我可以学法术了!”
“你看!”
谁知一向宽和的父亲勃然大怒:“谁教你的!?”
语气中的愤怒与震惊像是鞭子一样抽中了齐沭的脸。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房门的。
“恕儿已经感知阴阳了。”他夜里想去找父亲问清楚,但还没到书房就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疲惫而痛心的叹气声让他远远地停了下来。
然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他三魂六魄均在却不全,偏偏天赋异禀。”
“如卦象所显,恶鬼勾狁将在他身上醒来。”
“这个孩子……留不得了。”
他的脑子嗡地响了。接下来父亲与老人发生的争吵,他都听不见了。
他只记得几个字,勾狁的容器。
勾狁是谁呢?
是所有要迈入捉鬼师一界的人都知道的恶鬼。传言中,瑜邩之变因他而起,为镇压恶鬼勾狁,当时的捉鬼师十不存一,许多功法传承断绝皆于此时。
勾狁的容器是什么意思?齐沭伸手摸上自己的脸。
这个未长成的身体里存在的灵魂,也就是他,是虚假的存在。他终于懂得了长老们看他复杂的眼神。
——看一个还未长成的祸害。
那、那父亲是怎样看他的呢?
他不是祸害,不是勾狁啊!
他屏住呼吸,乞求能听见父亲的声音。
“祁思咎!”苍老的声音中饱含着愤怒,“勾狁苏醒后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你岂能为一己之私……”
“祁门的宗旨是什么你忘了吗?”
“苍生为己任。”祁思咎艰难地说道,“可是……”
“琉山的预言几时出过错?”老人又问道,“而且是丛雪……”
房内顿时一片寂静,再无人声。
丛雪是齐沭母亲的闺名。
他与同伴闲聊时也听过琉山之名,琉山之人一生只能卜三卦,从未出错。只是卜卦折寿损德,因而一卦难求。
他记忆里没有母亲的影子。也曾问过父亲,父亲只说她身体不好。
原来。
原来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是为了卜卦遭到了反噬。
为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齐沭沭小时候过得不好。是个小可怜。
第64章 狼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已经害死了母亲,不能让父亲也……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安静地等待着父亲的裁决。
然而没有。
他的父亲奔波数月,得以从琉山的虚寄道人处求得一解,又将祁门四位隐世的长老请了回来——种下戮邪。
自此,父亲对于捉鬼一术不再忌讳,耐心地教导他,藏书阁的图书也不再对他设限。只是从长老们充满厚望的眼神中,他还是能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担忧和恐惧。
他在他们眼里,依然是勾狁的容器。
他冷笑一下,不知道是在嘲讽他们还是嘲讽自己。虽然这个容器现在被戮邪钉了进去,但还是危险,不如死亡来得让人放心。
再然后,勾狁真的出现了……
“齐沭?”熟悉的声音唤醒他的神智,他发现自己的手正扣住谢思毅的咽喉。谢思毅愈合的伤口又开始出血,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染红了他灰色睡衣的袖口。
而他扭曲缺氧的面容开始发紫。就在他的手上。
胡觑山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