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亚戟在这里休息了几日。和段霁月纠缠后的第二天,对方给他注射了葡萄糖恢复体力。
第三天的时候,段霁月没有来,来的是照顾他的会所侍从,这很别扭。阿威亚戟完全无法习惯不熟悉的人给自己打理,因为没有手的男人有太多隐私事宜需要照料。他拘束的像寄养在陌生人家里的宠物,进厕所时后面跟着人都感到极为不适,更别说有人替他解开裤子。
很辛苦,堆积的繁杂琐事一件件放在面前,明明都轻而易举,琐碎的不能再寻常。而他看见镜子里自己被卸下后留得切面平滑的残臂,某些意识无端闯了进来:无法照顾自己的残疾人怎么可能一辈子被留在段霁月身边?她总有一天会腻烦,会恶嫌……没有手的男人除了当床上的玩具外没有任何作用,何况再美妙的性奴都有被替换的一天。那么他会被转手到下一个人手中,亦或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在洛兰迪的某个街角等死。
他想到了这个画面。想到段霁月不再笑的脸,冷漠决绝的背弃了女人给他的全部印象。
阿威亚戟慢吞吞躺回床上。实际上他现在很清醒也非常精神,这几天睡了足够的觉,吃丰盛的料理,身上的不适可以用治疗仪,发情时也有抑制剂或者玩具。
如果再睡下去肯定头昏脑胀。但他发现自己没什么事能做和想做的,他不想和不熟的侍从面面相觑。
男人这几日多用休憩消磨时间。黑色极为容易让人困顿,寂静无声的环境最适合用来思考。阿威亚戟感到渺茫和无助,混乱与难堪,被打乱的人生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准备阖眼之际,外面有人开了门。段霁月在下午五点多出现,和照料他的员工交流了两句,对方离开。她把新买好的衣服套在男人身上。于是阿威亚戟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他被重新接到崔无的诊所。医院设置好的疗程衔接回去,中断的时间线回到原来。那么他至少得要在病床上躺半个月,这还是保守估计。
……
病房是一贯的消毒水气味,用白色、药片,和各种医疗器械组合。病房很宽敞,有光,照得地面发亮。
“你跑哪去了?”段霁月前脚离开,崔无便好奇的发问。他坐在病床边用仪器为对方检测。关于男人失踪的内容似乎没有听闻一点儿风声,“我们找了你老久呢。”
阿威亚戟干笑两声,他很少欺骗人,谎言似乎根本不存在于他的基因:“逃跑,被带回来了。”
揭开他胸前仪器的崔无并不意外,回应是长长的叹息。然后把数据一项项记录在光脑。
“没出什么事吧?”
崔无很平静,习以为常或者认为他会逃跑完全是情理之中。
对方沉默,不知道如何回答。什么才算出事?被怪物性侵?真不得了。这听上去够疯狂,够令人毛骨悚然,但当下回忆起竟只觉得危言耸听……他不过是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了几天,仅此而已。
那什么才算?
阿威亚戟闭上眼试图不去直面这个问句,沉默会传递出结束话题的意愿。对方识趣的没有再提。
“老段找到你了就行,”崔无喋喋不休,他只有在治疗时才会有心情跟生人闲谈,算是职业病,“她脾气还是很好的。”
这话似乎很常见。玄豹浅浅垂眸。
段霁月性格好,脾气好。接触的人或人工智能似乎都这么说。
但他仍旧觉得那女人坏透了。没错。阿威亚戟心中暗想。她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把他拿捏着,让他无法动弹,如同被咬住咽喉时难以呼吸。
……
阿威亚戟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衬得麦色皮肤更加鲜明,他现在看上去健康不少。在一天的治疗结束后,男人多会到医院设置的沉浸式运动装置挥霍体力。健身能让心情变好。
所以偶然来探病的段霁月经常看见回房时一边走一边被护工AI擦汗的玄豹。
这头已经超过下颚的头发容易搭在脸上,阿威亚戟出汗时,液体与它黏在一起。男人洗完澡后会像一只毛发蓬松的猫科动物。他们五年前见过的那一面,彼时阿威亚戟还是一头喷好发胶梳理妥帖的短发,当下却不复存在。
于是段霁月给了他一条头绳,男人的后脑勺就常常多出一条像兔子尾巴的小揪。
现在他抬起头看见自己,阿威亚戟忽然从放松的状态被带入凝重的空气。他跟着对方的目光,那双即便毫无表情也能如此狎昵轻佻的眼睛。
段霁月移开视线,回到她的光脑上:“知道你不是很想见到我。但是真抱歉,我得保证你不会再跑,老实点吧,别给我添麻烦。”
她说话语调淡淡,听上去颇显疲意。
向床边走去的阿威亚戟唇齿翕动,组合出的话语最终还是拆吞入腹。他本来想说点什么,结局不了了之。
护工给他洗漱,给他换上另一套干净的睡衣。AI的声线温柔细腻,却总像参杂了稀疏的电流,它是一块缩小的人形铁皮,具有光学影像可以投影人类外貌,比年代更早生产的貅要先进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