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莱安的文件签署速度很快，当晚就送过去了电子版本作为备份，然后财产的交接工作在第二天就开始展开。

    知道却雁对实验室的成果感兴趣，莱安家族还特意挑了几件有意思的，将成品和资料直接就先给却雁这里送了一份。

    却雁慢慢地翻着那些材料，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美滋滋。

    抛开跑掉的某个家伙不谈，这次她真的赚得盆满钵满，还查清楚了自己养父母的死因，罪魁祸首也被搞定，连自己身世上的谜团都被解开了大半，实在是令人心情舒畅。

    而莱安这边，在最初知道了克拉伦斯将很大一部分资产作为求和的赔偿给了“画廊”后，有很多元老就不高兴了。

    有的人是为家族考虑，觉得他实在不应该轻轻松松就将那些几代努力的心血交出去；有的人则是在抗议，因为这部分人的大量的收入来源就是那部分被划出去的产业；当然，也有的实在浑水摸鱼，借机散布克拉伦斯不适合当权的言论，试图动摇他族长的地位。

    不过很快他们的议论就平息了。

    浑水摸鱼的人被这次一举诈出，然后一网打尽，科莱恩的枪膛中又射出去几枚子弹；那些自身收入来源有损的和切实为家族考虑的元老们，则在某天夜里被请到了某幢住宅。

    克拉伦斯衣冠整洁地坐在那间住宅的会客室的主座，平静地向他们宣布了一件事，然后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淡定地出了房间，从那天晚上之后，就没有任何人再质疑他的这次决定了。

    “废话，那是救命恩人啊！”

    “还是心上人！这下谁敢拦着谁就是在找死！”

    在谈判结束的一周之后，却雁在自己家门口见到了克拉伦斯。

    这时候已经是夏初了，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但克拉伦斯仍然穿着件带领的衬衣。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却雁宅子的院子外，看到她来了就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就像曾经的莱尼那样。

    却雁一怔，随即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克拉伦斯说：“来向您求和。”

    却雁心里一顿，不动声色道：“画廊与莱安家族的和平协议已经在上周签订完成了，难道族长大人您的记忆力出了什么岔子？”

    克拉伦斯笑了笑，在大门的阴影里直接朝却雁跪了下去。

    “我是说，我是来向您求和的……不，应该说，是来请求您的原谅。”他仰着脸看着却雁，就像过去无数次在却雁的房子里做的那样，神态无比自然，就好像没有叛逃，没有分别，她只是出去了一天又回到了家里。

    但却雁还是扫了眼周围，克拉伦斯说：“您放心，莱安家族的人不在附近，我是一个人来的。”

    绝口不提在却雁的房子附近有“画廊”成员的可能。

    他只是专注又虔诚地看着却雁，说，“对不起，主人。”

    ——却雁听过他说的很多声“对不起”，有的时候是犯了点小错，比如饭没做好，打碎了玻璃瓶；有的时候是没完成却雁交予的任务，比如说忍住不出声，一直带着某个小玩具；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汗水、热浪和情欲的巅峰时，他带着哭腔求饶，说：“对不起，主人，我受不了了。”

    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两人之间的温度低到了极点，就连当初却雁在门口打开箱子时的气温都比这时候暖和。

    他们隔着隐瞒、背叛和从未说出口的爱意，一个跪着，一个站着，一个隐没在楼房的阴影里，一个暴露在明亮的月色下。

    却雁耸耸肩，拉开了门：“请进。”

    她只当他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客人，一位身为莱安家族族长的、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既然当初选择背叛，那就不要再自欺欺人地觉得莱尼还活着。

    克拉伦斯晃了晃，他不知道却雁究竟会以什么态度来面对曾经叛逃的自己，更不知道在这样的背叛后，他还有没有被却雁重新接受的可能。

    他站起身来，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后腰。

    希望太渺茫了。

    他虽然算得上样貌不错，身材自认为也保持得很好，但他已经三十一岁，足足大了却雁九岁，就算是放在人均寿命已经超过170岁的当代，这个年龄差距也不算小。

    他的身体根本不能成为他的优势项，更何况还有个怪物般的人造腺体嵌在他的后颈……

    而却雁呢，二十二岁，Alpha，单看这两项就是无与伦比的生命力与可怕的成长空间的代名词。而且她已经如此优秀，只要她想，多少漂亮的Omega、Beta甚至Alpha都愿意拉开她的帷帐。

    他忍不住有点恍惚，这样的人物，当初竟然愿意给予他如此多关注的目光，竟然愿意将自己作为那个傻乎乎的什么都不会的自己的后盾，竟然愿意给出自己的信任。

    克拉伦斯甚至有点酸当初的自己了。

    在这些差距之下，他又凭借什么来俘获却雁的喜爱呢？更不必提那如深渊一般横贯在两人之间的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