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到了牛津街。
暴雨过后晴天比平时更清爽一些,大抔的阳光洒下,被浓荫交错的树叶剪碎,落在地上铺就一层碎金。
她花了相当一段时间适应方向盘在右边的汽车,柏油路上川流不息,影子嵌在阳光里,她在绿意盎然中稳速前行,购物区的鼎沸人声将寂寥逐渐冲淡。
马卡龙,手冲咖啡,限量珠宝,被工作学习积压的焦虑在刷卡的滴滴声中得到缓解。也只有在这时,钟意能找回一点当年肆意挥洒的青春回忆。当年和现在的烦恼虽不尽相同,多少也有些共同之处可以回味。
悠闲时光骤然消逝,落日的红像是未煮熟的鸭蛋,薄薄的蛋壳被城市高楼的塔尖刺破,橘红色的蛋液流出来,灌满了整片天,渐渐将湛蓝如宝石的天空染上夕阳的颜色。
钟意也决定鸣金收兵,一整天的购物以两份来自中餐厅的烤鸭作为结束。
她满载而归,在院子里把芽芽按在地上翻过来,擦干净它的爪子,把牵引绳摘了才放它进门。
打开后备箱,来来回回好几趟,终于把大包小包全部搬进家里。
玄关处那双皮鞋不见了。
钟意在最后一趟拎着吃的进门的时候才发现。
牧鸿舟走了?
她把几大袋食品放在餐桌上,径直去了二楼。
牧鸿舟的房间门开着,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和未使用过一样。若不是垃圾桶里躺着一版拆开空掉的布洛芬,这里一点住过人的痕迹都没有。
卫生间里他昨天用过的东西都按照钟意的要求自觉地带走了,顺便把她早上洗完澡后湿漉漉的地板拖干了,干干净净地维持原貌,只是浴镜下方的托板上突然多了一朵香槟色玫瑰。
香槟玫瑰不似红玫瑰那般热情露骨,却也没有白玫瑰那么纯洁。它的花语很浪漫:爱上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红玫瑰是细白香烟雾气缭绕后的女人脖颈上的吻痕,适合配酒,是一时的激情;白玫瑰是出席暗恋对象婚礼时胸前的遮掩,自饮斟酌,是永不可言说的爱。
香槟玫瑰是梨园戏台上的头面,俏生生开在她的发间,在千回百转的戏里解她三千哀愁,陪她共度一生。
钟意原以为牧鸿舟那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懂这些。
带着几分小心地,她伸手在玫瑰的花瓣上轻轻触碰一下又随即收了回来,花瓣上还带着露水,温软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下楼了。
玫瑰花兀自盛开在无人的一角。
钟意坐在地上拆了半天包装,芽芽回来吃饱喝足之后又有点作妖的迹象,满屋子乱窜,像是在找什么人。
钟意没理它,她现在对它的要求已经降到只要不拆家就好了。
餐桌上也堆了一大堆吃的,该收起来的收进柜子里,该放冰箱的放冰箱。最后还剩从中餐厅打包回来的两份烤鸭,她顿了顿,留下一份在桌上,另一份也放冰箱了。
她好像闻到一点微弱的焦香,进了厨房,这股香味变得更加明显。她顺着味道走过去,最后在烤箱前站定。
......里面放着一个刚烤好不久的红薯。
约莫拳头大小,表皮微微裂开,可以窥得里面金黄绵软的薯肉。它裹在一层锡纸里,托盘很干净,烤出来多余的渣屑都小心翼翼地掉在了锡纸上。
钟意戴上隔热手套,把它拿出来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熟悉的香味让她的味蕾记忆回到三年前在国内的那个圣诞夜。
那天她和牧鸿舟相互妥协,尝试了新电影,事实证明动画片也可以做得老少咸宜。
牧鸿舟给她买了麦旋风,她学老大爷说很不地道的方言,他们在洋溢着巧克力和姜饼香味的街头分享一只五块钱的烤红薯。
那个夜晚是钟意恋爱三年的幸福高光时刻,她当时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终于守得云开,没想到却在第二天接到了外公病重手术的噩耗,痛苦接踵而至,她从云端掉进烂泥。
其实幸福和不幸不过一个转身的距离,一回头什么都变了。
红薯烤得很好。钟意一直对英国人喜欢把红薯掺上萝卜南瓜做成汤还要加点芝士或者奶油的做法吐槽无力,光是听起来就够黑暗的了。
三年来她只偶尔吃一点非油炸薯片,正餐在外面基本不会点红薯,在家也没工夫花上好几个小时烤红薯吃。
这只卖相和香味都很吸引人的烤红薯被钟意握在手里,热量逐渐渗透手套,掌心也开始微微发烫。
最终,她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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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依旧没有收到那个人的邮件。
地球说小也小,任你十万八千里,互联网可以将消息在一秒之内传递到任意一处经纬。而这种联系何其脆弱,一旦切断便如浮萍四散,从此江湖渺远,连过客也算不上。
像是一只盘旋多时的大雁,某一天突然离开,没有在天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