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求他:“爸爸,你不要道歉,你不要觉得连累我,你去自首好不好?我和外公都会等你的......”
钟连海的笑容明亮了一点,点头:“好。”
钟意跟着他点头,跟着他笑,洗钱要怎么判刑,几个亿应该不是很多吧,那么多大贪官都判得很轻呢,更何况他是自首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很称职的父亲。
“快过年了,给你定做了一套新衣服,趁着我今天上班,你去店里取过来我看看,好不好看。”
每年到了她过生日的时候,钟连海都会为她订制一件礼服裙。但是她的生日在夏天,钟连海去自首的话,今年夏天就见不到了。
钟意忙不迭地点头:“好,我这就去,你等我回来,你给我拍照。”
钟连海微笑着目送她离去。
钟意第一次用这么少的时间逛商场,或许根本不能叫逛商场,她只是去到商场六楼,拿了衣服穿上,连镜子都没有照就又从商场出来了。
车开得很快,每遇到一个红灯她就紧握着方向盘咬牙切齿,该死,为什么六十秒钟这么长。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血液发烫,仿佛某种灾难来临时的应急反应,开始出很多汗,汗液被柔软的羊毛捂着,贴在身上像绳索一样捆着她。
一路疾驰回碧海,她下车,关车门的时候脑子也跟着砰了一下。往前走,看见一堆穿着制服的警察围在门口。身后,鸣笛声由远至近,一辆救护车从她旁边驶过,与前面的警察会合。
很快有好事人群围上来。钟意被人流裹挟着,像条断了气的鱼,周围人看她光鲜亮丽却失魂落魄的样子,用陌生的目光打量她,用探究的眼神扒|光她,将她名贵衣服下的隐秘丑闻好生八卦一番。
几十个警察围成一个圈,救护车上下来几个人走进圈内。钟意一步一步走过去,拨开嘈杂的人群,拨开警察靛蓝色的制服,看见地上的一滩红色。
血液的标准颜色是略暗的铁锈红,和玫瑰的颜色很像。有一个很残忍的传说,玫瑰是以鲜血作为养料长大开花的。
钟连海躺在地上,身下开满无数朵血玫瑰,花开得太艳太急,一路爬到钟意的脚边,把她水蓝色的浅口皮靴染上一点狰狞的红。
医生表示无能为力,从十八层高楼跳下来几乎没有生还可能,现在钟连海心跳停止,已经失去所有生命体征。
传说远不如现实一半残忍。
钟连海对她点头说好的时候,已经为自己挑选了最好的死法。
他怎么可能会去自首。他骄傲狂妄了一辈子,呼风唤雨大半生,放下屠刀也成不了佛,拥挤逼仄的监狱装不下他。
昔日对手快意恩仇,曾经伙伴作鸟兽散,树倒猢狲散。钟连海的名字势必要被钉在耻辱柱上,遭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他手腕上那只格拉夫让他比一般罪犯贵了两千万美金,他生怕自己死得轻如鸿毛,最后一秒还在竭力维持一分体面。
体面。方知祝要体面,钟连海要体面,好人要体面,坏人也要体面。
最不体面的是站在案发现场,亲眼目睹她的罪犯父亲自杀的钟意。
“你就是死,也回来了死。”
她没想到一语成谶。她又想起那年平安夜,忘了帮妈妈许的愿。
“这位女士,您突然出现在这里,请问您认识死者吗?您能否联系上死者的家人,据我们所知钟连海有一个女儿和身在A市的岳父......”
钟意看着警察狐疑的眼神和上下开合的嘴唇,声音跟着血液一起坠落冰窟:
“我就是钟连海的女儿,我叫钟意。”钟意的钟,中意的意。
钟意站在钟连海尸体旁边的样子仿佛一座雕像,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照不到她身上。
做笔录时十几个戴着肩章的警察站在两米外的地方包围打量她,口供室没有开暖气,空气阴冷,她和两个记录员隔着一扇玻璃,抬头可以看见一扇栅栏铁窗。
原来坐牢是这种感觉,钟意在里面待了三个小时,出来除了饥饿导致有些头晕之外也没有什么不适。
她这么娇气的人都可以承受三个小时的坐牢,钟连海二十多年的苦日子都过来了,为什么不能再由奢入俭一回呢?
钟连海涉嫌海外走私洗钱,制造股市泡沫恶意套钱,碧海因偷税漏税做假账而被暂时停关,在警方将详细证据搜集列出之前,这一切暂时秘而不宣。
作为钟连海的直系亲属,钟意也需要配合调查,期间不能离开S市,警方会派人监视她每日行程。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请你尽量不要接触太多人,这会增加我们的工作量,同时也为你和你的朋友带来一些不便。我们会尽量加快调查速度,不会麻烦你太久。”
两个警察和她一起从警局出来,开了车跟在她后面,距离保持在一百米上下,刚好能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们的车头。
钟意三天没有踏出家门一步,手机通话也仅限于每天与方知祝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