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成一团的被子胡乱堆叠在床角,沾上了结块的污渍。雪茄静静地燃着。
“该结束了。”
拜里克嫌恶地偏过头,他坐得笔直,金色的鬈发汗津津地贴着脸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
柯林凝视他漂亮的裸露的上半身————只是背影就令他心悸————黑曜石般的眼睛透出说不清的情绪。他想吻他,狠狠地。
“不。”柯林听见自己这么回答,他摁灭了雪茄,被烟浸润的嗓子低喃如耳语,又抓着人不顾一切地一顿缠绵。
拜里克讲起人文史哲总是絮絮叨叨。学生们不爱听,但这位年轻的教授从不拖堂,这是在这所制度森严的中学中唯二的。
另一位则是幽默风趣的柯林教授。一个不延时让他们感恩戴德,一个早放课令他们依依不舍。
事实上,早在迷人的柯林教授调过来之前,拜里克先生就在索鲁出了名。或者说,在这座小城出了名。
拜里克是个极俊秀的青年人,这一点不可否认,可他着实是个怪人。
他一年四季穿着风衣————尽管款式每年都是最新的样板————将衣领竖得高高的,一双白手套从不离手,几乎是隔半个钟头换一双,他深邃的灰蓝色眼睛隐藏在黑边镜框后,随身的黑色雨伞放在伞套里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与世隔绝,教室也少去。
拜里克教授同人辩论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个当然也对,这都很好”,就好像他的意见没有必要。说是辩论也是别人单方面的和他讲。
为此他的邻居,同样住在教授宿舍里的布尔金常常抱怨,说和这么个沉闷的美男子在一块儿着实不好受。直到柯林调来索鲁,才有了些许改变。人们见到拜里克忧郁的面庞不再那么压抑了。
人们常看到两个年轻人一起讨论文学史论,姑娘们原本因拜里克而沉寂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
校长夫人更是动了让拜里克快乐起来的念头撮合起他和柯林的姐姐华莲娜。
这天,拜里克正在讲文艺复兴。说到美术三杰,一个学生举起手来,他点点头。
“先生,”学生一本正经道,“米开朗琪罗爱慕他的弟子,这是真的吗?”其余调情的,看闲书的,画小人的也抬起头来想听听他的回答。
拜里克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这,这是谬论......有违世俗......”
学生补充:“达芬奇也是同性恋吧,为什————”
“够了!”拜里克紧闭双唇,胸口上下起伏,脸涨得通红,“就上到这吧。”他安排学生们自我学习,自个儿到与教室联通的吸烟室里待了一阵子。
他想起校长夫人欲让他和柯林亲上加亲的事情来。
可笑至极。他在教室里踱步,无奈地想。
又有好事者,是个促狭的,偷瞧见他和华莲娜在聊天,为他们画了幅教堂的婚礼,张贴在索鲁里里外外。
自然而然的,他和柯林吵了一架。
傍晚。
拜里克拖着烂醉的布尔金回索鲁,耳畔响起一串清脆的单车铃声。
“我们先走啦!”华莲娜快乐地朝他挥手,她的女伴坐在柯林的后座上。柯林————
柯林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唉。拜里克叹了口气,无视这刺人的场景。
柯林为此又和他冷战了三天。
他第五十八次向柯林的方向看时,这个害羞的家伙终于忍不住了。
我要去和他讲讲道理。拜里克下定决心。
于是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柯林在姐姐面前坦白了一切————当然,是拽着拜里克讲的。
华莲娜说:“你不早说,校长夫人还以为可怜的拜瑞男朋友也没有,想给他介绍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