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四 应诺

    ‘干得不错。’玉寒生拍拍你的肩膀，转身迎向身侧另一人，‘莫楼主，请。’

    你在一处塔楼前停步，指挥其他人将门口堆叠的尸体抬开。随后你扶刀退至一边，对着来者恭敬行礼。

    你被自己的血肉压得喘不过气，同时失去真实感。生存，成了一件你必须专心致志才能做到的事。

    星河宫宫主独子，因先天疾病，不管修习如何高深的功法，境界也只能止步一侯。然而这种放到任何武者身上的绝境，被他处理得仿佛一件毫不重要的小事。他依然自信从容、气度潇洒，是不管在哪里，都会惹人瞩目的存在。

    那些灯火通明迷宫走道的片段太过鲜明，每一次梦到，都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当年，你不知如何与春和君相处。现在，你也同样把握不了其中的关窍。

    玉寒生猛地坐起，眼睛里露出一种狂热的柔情和欢喜。

    你沉默着抽回手臂，站起身来。

，一定能帮你处理妥当，不会被廷歌发现。”

    一个人影从旁窜出。他半跪在地，拉起你的手臂，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扯碎自己的袍角，熟练地包裹住你手腕的伤口。

    时间流逝，你的进展一日千里，你的实力让人敬畏。但你却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有史以来最错误的决定。

    ‘只是……’

    ‘这门绝情功法，是纵横堡的珍藏。我费了很大劲，才从那女人手里得来。这功法对修行者的天赋根基没有任何要求，修炼起来也进展飞快。而若它上面的陈述不假，一旦功成，包罗万象，贯通三界，深不可测。’

    他的眼睛倏地睁大，又浓又密的睫毛飞快眨动。他粗暴地挽起你的袖子，让你的上臂也展露而出。

    被那坦然的目光注视时，你总有被他看透一切的恐惧。你的嫉妒、不甘、愤恨、痛苦。你的孤独和空虚、渴望与占有、焦虑和骚乱。你丑陋猛烈又放肆的欲望。

    ‘属下愿为阁主试法！’

    从你来到纵横堡那天起，你便断断续续做起同一个梦境。

    刀刃划下你的前臂，锐利的银色虚无挑出一抹猩红鲜艳。

    ‘天啊，真是疯了……脑袋没有问题吧？’

    ‘等等，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江声。倚杖听江声的江声。前不久刚进阁的武者。’

    ‘疯子……’他抽气，颤抖，似乎那些伤疤是多么不可理解的存在，‘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种事？’

    你愣愣地看着那张陌生的脸，麻木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从震惊、愤怒、不解变成了愕然、迷茫。

    见你仍不吭声，他从地上跳起：“我这就去寻他！你稍等一下！”

    旭日从厚重云层后方散发黯淡的光芒，在山谷间投射出如梦似幻的光晕。你从梦境中苏醒，细细打量眼前的睡颜。

    你知晓他未出口的意思。如此逆天功法，不可能没有限制。

    画面变换。这次是一间阴森而寒冷的石室。玉寒生浑身浸在池水之中，嘴唇青紫，黄豆大的冷汗，一粒一粒从他额头落下。他抬起纤细苍白的手臂，无力地指向石头上的一本书册。

    你屈膝跪下，声音坚决而稳定。

    ‘啸影，此话当真？’

    ‘——你在做什么？！’

    你目不转睛，看得入迷。他看上去那么的平静满足，和你头脑中刚刚还在漂浮的画面截然不同。

    梦中，此处宏伟壮丽的建筑坍塌为一片断壁残垣，覆满绿意的草场沦为荒芜的焦土，茂盛的林地只留下焦黑的枯桩和斑驳的炭黑。

    秋予平……秋予平……你默念着他的名字，搜刮着那些你早已熟知的信息。

    你在这片废墟中默默穿行。乌鸦在空中啼叫，你的靴子扬起地面覆盖的厚厚灰烬，刺鼻的焦糊渗入你的肺部。

    你面前的人睡得很沉。熹微的晨光掠过他凌乱的额发，轻薄的亵衣裹住他的身体，光裸的肩背和锁骨落满你昨夜的痕迹。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你认识的人中，只有春和君给你相似的感觉。

    这种对比分毫不值。秋予平与你天差地别。他活在阳光下，你居于黑暗中。

    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楞在原地。

    与你的窘迫无措相比，那人与他处得很好……

    你抽出腰间匕首，划破掌心，血水落入石缝：‘绝不反悔。’

    那是一个从头到脚都裹在披风中的女人。有一张苍白、憔悴、冷漠的脸。可这句话后，她忽然露出一种无法言明的欢愉幸福之色，仿佛临死之人看到了万能药剂，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半干的汗水烧灼手掌。你情不自禁地上扬嘴角。逐渐攀高的快感让你闭起双眼。

    灰色浪潮淹没了你。如尘埃般苦涩、荆棘般尖锐。你为数不多的热情死在荒凉的海岸线上，纷扰多彩的声音溺毙于它的浩瀚。你被迷雾困住了，嘴巴发干，舌头笨重，喉咙溢满喘息。

    ‘阁主，里面已经探过。机关陷阱全部解除，可安全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