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警告。
警告二字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时,她就冷下了脸来:“你这算什么?”
元邑却坦然的一摊手,两肩略是一耸:“只是废后的事情,我不想在旨意未出之前,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元清呼吸一滞:“你觉得我会给徐家送消息?”
元邑却没再回她,只是噙着笑看着她。
姐弟两个就这样对视了好久,到底是元清先败下了阵来,吸了吸鼻子:“放心吧,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有的。”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只是细看时,才能够发觉,她脚下走得很快也很急,几乎是逃似的离开的。
元邑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渐黯淡下来。
许久后,他抬了抬头:“到今天,我才恍然明白过来,那天老祖宗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阿姊和徐家来。”
大殿之中是空无一人,可他这话又分明不是在自言自语。
西次间的帘子微微晃了两晃,一道倩影自帘后而出,端的是仪态万千,挪到了元邑的身侧来。
元邑侧目,向那人望过去:“容娘,你听出什么来了?”
卫玉容顾盼浅笑着,朝他递过去一只手:“我什么也没听出来,您也不该听出什么来。”
元邑接上她的手,却一味的摇头:“不,你都听出来了。她的确在乾清宫也有眼线,我的一举一动,她若想知道,就会如高太后一般无二,全都能知道。她今天过来,是试探,更是催促。我说起废后之事时,她看似讶然,实则并不是,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而且……”
卫玉容见劝了一句劝不住,知道他心里不受用,便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且殿下还想清扫宫外董家的势力。董氏远离京城这么多年,她都尚且这般不放心,要斩草除根,”她一面说,一面噙着笑摇了摇头,低声轻叹,“无怪您寒心了。”
“她在为谁筹谋?又在为谁铺路?”元邑捏着她的手心儿紧了紧,“从前觉得阿姊与我相互扶持,在昭妃的事情上,我虽然利用了她,可她这些年来,小事之上,利用我的也并不是没有。亲骨肉,没这么多计较。可是大事之上,她绝不能够如此!”
“可是殿下的身上,毕竟还流着一半徐家的血啊。”卫玉容在他身边半蹲下去,另一只手搭在他膝头,“您要废后,中宫之位悬空,殿下为昭妃,为徐家,怎会不筹划起来?您今日的敲打,只怕是没用的。况且,这样的敲打,将来还是少有为好啊。”
“她还是会给徐家送信的。”元邑合了合眼,空着的那只手在她头顶抚。摸着,“你是怕我警告的多了,阿姊要与我生分,将来生出二心,成了第二个高太后,是吗?”
卫玉容摇一摇头:“殿下不会做高太后,殿下是先帝最喜欢的孩子,她会替先帝守好了元氏江山的。可是殿下生来骄傲,若是长此以往,只怕骨肉间的亲情,早晚不复存在了。”
元邑心头一凛。
她确实不会做高太后,也无心做垂帘听政的这种事。
可是他还需要她的扶持,宗亲之中,除了皇姑外,就数着阿姊了。
他的皇位,虽然不是摇摇欲坠的,却也还不稳。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他回过神来,便又叮嘱了两句,“晚些时候你去慈宁宫的时候,跟老祖宗提一嘴吧。我没法子规劝,没法子敲打警告,这事儿,还得老祖宗出面了。”
卫玉容很是乖巧的颔首应下,一仰脸儿,又问他:“景仁宫那里,是我去,还是叫庆妃去?”
高令仪和徐明惠显然都不合适的。
高令仪便不多提,徐明惠她……只怕元邑就是开了口,她也不应,叫她在这时候到景仁宫去,凭她的心性,是肯定不干的。
元邑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叫庆妃去吧。我知道她一心想要个安逸清净,可我不能一味的予她。我去延禧宫的时候,她也跟我直说了,宫外的事,本不打算叫肃国公府掺和进来的。”
卫玉容心跳漏了两拍:“您这是想把她拽进来吗?”
“不是。”元邑仍旧端着平和,“我知道你跟她感情比旁人更为亲厚些,当日又是你开了口替她求的,我不会强逼着她在禁庭中搅弄风云。但是有些时候,该她出面的,还是得出个面。就好比眼下——皇后被废,你,令仪还有明惠,你们三个人,将来朝臣要上疏请立后,势必要从你们当中选的。这会儿你去景仁宫,也并不那样合适。叫她去,才是最合适不过的。”
他以名相称,她便心头一动。
他在这把龙椅上坐了一年之久,可其实心底还记着小时候的情分。
有些事情是不得已的,比如高令仪,比如徐明惠,可有的东西,他还没有忘却。
她会心一笑,握着他的那只手,就更紧了几分:“我知道了,一会儿打发人到延禧宫去告诉她一声,她会明白的。”
……
卫玉容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望着蓝到清澈的天空,无限怅然。
这一桩事情到此,就要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