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颖琪哭得更厉害了。
“可是事实证明,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因为每当她们做了或说了什么,我觉得不满意,就会条件反射地想:‘不,琪琪不会这样。’。我发明出这么套理论,企图让自己有一点别的盼头,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一直下意识在她们身上寻找的并不是能取代你的东西,反而是所有和你有关的痕迹。那些我想象中的你身上会有的感觉。我试图在她们身上拼凑出一个你,可是当我真的触碰到了你,我才发现,原来想象终究只是想象,就算真的给我拼凑出了一个最像你的人,也比不上真正的你万分之一。”
这是很高级的夸赞,但盛颖琪丝毫感觉不到高兴。因为倪天泽的声音越来越低落,语调沉重而疲倦,像是随时会陷入长久的沉默而中断。在她听来,他的这些话并不是想要解释任何事情,倒更像是自言自语,仿佛在做临别前的自白。
“其实,你不过是不爱我,这并不是什么错。我只是……”
盛颖琪情不自禁贴近了门缝,因为这句话来自倪天泽的喉咙深处,几乎低不可闻,而后面的话,她完全听不到了。他已经不是在对她说明什么。他既像回顾了二十年的光阴,又像终于对这段光阴做了一个最终的总结。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盛颖琪透过门缝,看到倪天泽靠坐在门边,背靠墙壁仰面望着天花板,就像张只散发出孤独与落寞的剪影。
但是门推开带来了的光线的变化,这么细微的改变也惊动了他,他很快扭头看过来,随着他这个突然的动作,两颗晶莹的水珠也从他的眼角飞快地滚落。盛颖琪怔了刹那,以为是因为自己眼睛里有泪,错看了,但倪天泽忽然一下站了起来,侧身背对了她,手飞快地在脸上一抹。
之后,他没有再回身。
他背站在那里,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样子,也似乎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只是心灰意冷地说了句:
“你如果想要我走,我可以……马上走。”
“你只是什么?你说我不爱你,你只是什么?”盛颖琪呜咽地问。
“我只是没法放过自己。”他低声说,“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如此自卑。你挑剔的地方是我唯一没有办法改变的东西。不管我赚了多少钱,拿了多少奖项和学位,每次听到别人的祝贺和夸奖,我都会晃神。这些打从心底没法给我带来一丝真正的快乐。因为我总是忍不住想:那又怎样?她还不是看不上我。”
盛颖琪的眼泪一下溃了堤,奔涌而出。这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
“倪天泽……你不要这样。你本来就又聪明又能干,你什么都会……”
她绞尽脑汁地搜刮着形容词,竭力想要告诉他,他早就已经足够完美了。她才是一无是处。她这样无足轻重的人说的那些话,他根本不用在意。
倪天泽发出一声嘲弄的低笑:
“又来了是吗?这种时候盛小姐的精神鼓励法永不缺席。不,你不必要跟我说这些,世人所说的优秀和你们盛家眼里的优秀不是一回事,我很清楚你们的标准是什么。我都做好了你嫁给李明朗的心理准备。你们门当户对,结婚生子,一切顺理成章。他家家底丰厚,李明朗虽然只是个纨绔子弟,但有他家里人上上下下看着,守业至少不成问题。你如果能像你大嫂,只管安心做你的豪门少奶奶,那就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满。日子一天天过去,然后,是一年一年……或许等到有一天,我翻开报纸看到一则李家的新闻,里面提起你,我忆起过往,心里感叹一句,然后就可以不在意地合起来放到一边。知道你过得好,我就不用再常常想起你。关于你的那些过往随着时间退出记忆,在彼此的淡忘中彻底翻篇——那年在去巴西的飞机上,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不想看着你结婚,也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你结婚的消息,所以我跑到了世界的另一头。我虽然恨你,但不爱我并不是你的错。就算不是嫁给我,但只要你自己觉得幸福,那就够了。”
盛颖琪再次哭得要崩溃了。
“我在巴西日子过得荒唐,但那是我唯一能的排遣途径。我一个单身男人,就算到处鬼混,既不会有人来管我,也没有人等着我。每个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他们都觉得我跑到巴西是因为伤了自尊丢了面子,自认为很理解我。其实我只是失去了人生的目标,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还想要干什么,所有奋斗的动力都突然消失了。巴西人不加班,所以整个公司只有我一个人每天上班上到晚上九点。可是下了班,我还是无处可去,就只好去酒吧。我经常浑浑噩噩地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和人上床。在不同女人的房间里,在她们的身体里,我总是会想你。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看着眼前的女人脑子里又会反复出现你在李明朗怀里的画面,他怎么亲你,怎么摸你,怎么——”
盛颖琪流着眼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背影,心脏几乎已经裂开了。
“这么过了多久,我也没有很确实的概念,似乎就是渐渐的,感觉缓过来一些了,可以不用依靠药和性入眠,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始可以慢慢去过正常一点的日子了。但是我依然很抗拒任何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