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不是我自己十分情愿的。
那时我刚刚提督西厂仅只三年多,正是一帆风顺的时候,也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势头正好,却要我退下来,这不是我的做派,也不是我为人处世的态度。
可徐贵妃执意如此,我仔细想过,也确实是有好处,更多的,还是不得不听她的。
只是那时候我未想到,要我离京,只是因为忌惮我,打算扶持一个刘铭出来。
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东昇其实就劝过我,乃至于到了大同之后,他还是一个劲儿的劝我。
有时候回过头想一想,我自诩心腹党羽众多,可真心实意为我好的,算来算去,也不过一个东昇而已了。
回想起这些事,眼前的老槐树就成了虚影。
东昇站在我身旁,叫了声祖宗。
我回过头去看他,当年十几岁的小孩子,一转眼的工夫,也年近四十,提督西厂六七年了。
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经历过太多的大起大落,风风雨雨。
而他的人生,好似才刚刚开始,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我摇了摇头:“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他也在笑,递了一盏茶过来:“是祖宗最喜欢的六安瓜片,今岁上贡的还算多,陛下赏了我些,我都给祖宗留着的。”
他现在真的是很有出息的。
至少,比我当年要强太多。
我当年又是什么样呢?
从大同返京后,我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有太多的顾虑。
防着刘铭阴我,防着昭德宫随时要舍弃我,更防着陛下为了昭德宫,而惩处我。
看似风光的西厂提督,其实也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真正的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而已。
“陛下现在信任你,重用你,这是好事。”我接过茶盏,“给我带来的茶叶,你一会儿还带回去吧。”
他愣了下:“祖宗?”
“这是陛下赏赐你的。”我吃了口茶,果然是极好的贡茶,“陛下能赏给你,你却不能再拿来孝敬我。知道你现在是独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一枝独秀,比我当年好太多,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还是要时刻记住啊。”
这话我其实叮嘱过他很多次,好像上了年纪,记性就不大好,每回都唠唠叨叨的,也亏得是他孝心大,总也听不腻。
他果然受教似的低了低头,做了个礼:“那一会儿我还带回去,横竖祖宗这里也不缺好的,我只是想着这些是今岁新贡的,怎么着也该孝敬祖宗。”
他话音落下,忽而起了风,他便上了手来扶我一把:“我扶祖宗进屋歇着吧,眼看着起风,怕是要下雨了。”
我入眼却只有老槐树左侧的花圃:“卫清这个小丫头,这些日子大概是玩儿野了,是要起风下雨了啊,她在我这儿种的花儿,她也不管了,任凭风吹雨打的。”
他手上动作没有顿,仍旧扶着我往屋里回:“县主她近些日子,大概没这个心思管这些,还是我明儿叫人来一趟,风雨过后打理一下,不然真全死了,县主下次来,还要闹祖宗。”
他说这个,我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些。
卫箴当年就是个不服管教的,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膝下的这个幺女,继承了他当年的全部风范,一派的不服管教。
堂堂的县主看上个穷酸秀才,一水儿的文人酸腐气,我倒是见过两回,生的确实好看,但男人家,生的那么眉清目秀有什么用?也就卫清拿他当块儿宝。
“我好久没见着小丫头了,你也甭叫人来打理,一会儿找个人去寻她,说她的花儿要死完了,看看她还管不管,要是不管,我连根儿拔了,还在我这花圃里头种上大白萝卜,我现在就爱吃那个。”我挪到廊下时就不肯再动了,“屋里闷得慌,站会儿吹吹风吧。”
东昇很听我的,果然就站住了脚,只是他还在笑:“祖宗是几日不见县主,觉得日子无趣了吗?”
他这话一语中的。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朝堂上的事情是搅和不动了,也是到了如今,才越发的明白,当年怀章为何不争不抢。
哪里是不愿争不愿抢?那不过是年轻时经历过了风雨,临老了,只想过一过清净又安闲的日子而已。
可我呢,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人,朝堂风雨搅弄不动,日子却总想过的有滋有味,好在卫清这丫头时常爱跑来我这里闹上一闹,倒也有趣。
偏她近来看上那个穷书生,像是把我给忘了一样,一连数日不登门,叫我的日子闲的发慌。
想到这里,我面色便不由自主的沉了沉:“反正你赶紧派人去找她,不然我真拔了她的花,全给她换成萝卜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意图废后
第一百八十九章意图废后
谢池春怀孕到第六个月的时候,已经显了怀,但孩子算老实的,不怎么折腾她,加上她身体底子相当不错,就没感觉到有多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