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宁玉跪坐在北镇抚司正屋堂中,隐约间还能够听得见,外头街道之上,哀乐与哭咽,一声声,全打在她心尖上。
丫头脸上渐次有了悲戚,谢池春看在眼中却十分不屑。
乔严深吸口气,拱手向卫箴回话:“找到她的时候,就是灰头土脸,回来的路上我也问了,她不肯开口,半个字也没说。”
“不说就不说吧,无外乎叫人追杀一类的,只是宁玉,你本事也算大,叫人追杀,还能一路逃脱。”卫箴一面摇头一面点着扶手,“你知道自己会有杀身之祸?”
可她跪在那里,还是一言不发。
谢池春有些站不住脚,左脚在地砖上轻一踏:“你这丫头真正恼人,世子妃待你还要如何的好?你同外人串谋,使这样下作的手段,谋害世子在前,又致使世子妃一尸两命在后——”她拖长了音调,扬手指向外面,“世子妃尸骨未寒,尚未入土为安,你心下就没有丝毫悔意?就要看着她死不瞑目?”
果然宁玉倒吸口气,抬起了头来,两只眼中却全是空洞,望向谢池春的方向,又好似根本看不清楚人。
卫箴见她仍旧无动于衷,略拧眉:“你实在不想说就算了,乔严,把她带下去,跟徐奉关在一起,我既什么都知道了,也用不着她来回话,带下去吧。”
这是诈她,可她不懂。
乔严连愣神都未曾有,上了手就去提宁玉衣领,拽着人要往外带。
宁玉却猛然挣扎起来:“你们抓了徐奉吗?是他出卖了我?是不是他——是他出卖的我,对不对!”
她这样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她不像是被人背叛出卖的愤怒,反倒是……
谢池春懂。
提及徐奉时,她眼底的情愫,骗不了人的。
宁玉和徐奉……是这样的吗?
谢池春三两步上前来,在乔严胳膊上按了一把:“严哥,放开她,我问她几句话。”
乔严看向卫箴,见他点了头,这才撤回手。
然则他刚一松开宁玉,宁玉一双手就已经攀上了谢池春的肩膀,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质问她:“徐奉告诉你们的,全部都是我的主意,对不对?他为了自保,出卖我,想抓我做这个替死鬼,我死了,他好安生的活下去,是不是这样!告诉我,是不是?”
她声音过于尖锐,谢池春下意识的皱眉,整个人往后躲了一把。
奈何宁玉手上力气实在大,她一时也没挣开,便上了三分力,打掉宁玉的手:“所以其实呢?其实是他骗了你,利用了你,与你私相授受,骗了你的一颗真心,叫你为她所用,跟着他合谋,谋害世子和世子妃,而你为了所谓情爱,背叛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主子,这才是我们该信的真相吗?”
宁玉整个人突然呆住,怔怔的盯着谢池春,须臾之间,又放声笑起来。
她这样的笑,叫人看了心里很难受,可谢池春转念便又想到已故的世子妃,和如今瘫痪在床的徐见真。
他们夫妇二人,何其无辜,肚子里的尚未出生的那个孩子,又何其无辜。
于是她沉下心,对宁玉再提不起丁点儿可怜:“你不用胡搅蛮缠,徐奉先招的供,你大可以说是他冤枉你,北镇抚司办案,一向也只看证据。”
谢池春一面说,一面同乔严使了个眼色。
乔严立时会意,冲外头吩咐了两句,不多时有个年轻圆脸的男人,端着个锦盒进了屋中来。
那锦盒四四方方,上头还蒙着一层布,谢池春接手过来,把布掀开,盒子打开,里头躺着的,正是世子妃生前所用的香粉。
宁玉乍然见到这东西,有些惊慌,连退几步,险些跌坐下去。
乔严一把把人捞起来,冷笑着:“这就是你的死罪,还用的着徐奉冤枉你?”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在骗我……”宁玉失魂落魄,可也不过一会儿工夫而已。
她回神是很快的,像是怕极了,又像是后悔极了,跪在地上,拖着膝往卫箴的方向行过去。
谢池春不知她要做什么,只是恐怕她丧失理智,做出没分寸的事情。
卫箴一身好武功,自然不怕她一介女流,可谢池春仍旧提心吊胆,脚下挪动,往宁玉面前挡了一把。
“阿春,叫她过来,没事。”
仿佛心事被戳破,谢池春头也不敢回,更不敢看乔严,人往旁边一撤,再没了动作。
宁玉还跪着,见她撤到一旁,才又膝行上前,她不敢胡乱的抓,便扯着卫箴飞鱼服下摆处:“大人,大人您要明察,我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卫箴冷眼看她,高高的挑眉,“你是想说,香粉里的东西,不是你加的,还是想说,这些东西,平日并不是你在保管的?又或者说,你和徐奉并无深交,他做的一切,你都不知道,你清清白白,世子和世子妃的事情,都与你无关?”
“不……不是——”宁玉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是我对不起世子妃,是我鬼迷了心窍,才上了徐奉的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