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史宏肇,就是个无谋匹夫,粗鄙不堪,恃宠生骄,在官家面前,都敢那般无状。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一味负气用刚,逞强使狠,他以为打天下靠刀枪就可以了吗,简直不足与谋......”散议之后,与王章走在一块儿,杨邠丝毫不掩饰对史宏肇的不满与鄙视。
王章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冷冷地说道:“此人一向骄横,自负有几分领兵之才,视我等为无物。为人臣者跋扈至此,杨兄,且等着吧,终有一日,陛下都将难容其人!”
天下割据,列国纷争,本就是文衰武盛,文贱武贵。在这个时代,武夫当国,有太多拿长剑大戟的武将瞧不起拿笔椽子的文臣,史宏肇则是其中的“佼佼者”,每每口出恶语。
事实上,似王章此人,也是不喜文人的,不过他厌恶的是那些不习庶务、只知空谈的酸腐文士。但史宏肇却是瞧不上所有文人,哪儿能不惹人生厌。
顿了顿,王章又道:“杨兄,也无需与那匹夫置气,陛下心怀天下,深谋远虑,不是也没有听其意见吗?”
“天下崩坏至斯,纷乱不止,皆是这等武夫当国所致,若不遏制之,这天下是永远也安定不下来的!”不知出于什么考量,杨邠哼唧了两声。
瞥了眼老友,王章一时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叹道:“但是打天下,创立江山,却也少不得彼辈用命效死啊......”
闻言,杨邠也是默然,感慨一句:“若天下武臣,皆如郭文仲那般,何愁国家不宁?”
比起史宏肇,郭威在刘知远麾下文武中的人缘,明显要好得多。似杨邠,就对其甚有好感。
听他这么说,王章却只是笑了笑,不置一评。眼睛一眯,迅速地结束这个话题,拱手道:“陛下东出,辎需之费,粮秣之用,我还得去检视一遍,这便先告辞了。”
“王兄请便。”
......
刘承祐这边,未及出宫,便被一名内侍拦下,刘知远唤他问话。
默默地跟着这名年轻的内侍,刘承祐打量着其背影,这该是此前养于太原宫,维持宫内清理运转的那撮人。如今,全部很是幸运地成了新皇的近侍。而刘知远皇帝没当几天,使唤起宫中的这些宫娥太监来,却是得心应手。
进殿之后,刘承祐才发现,刘知远是单独召见自己。心中难免讶异,这可是头一次,以往相召,至少是有大哥刘承训作陪的。
“臣参见陛下!”刘承祐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
“二郎平身!坐下叙话。殿中只你我父子,就不必拘此缛礼了!”刘知远神色轻松,语气温和,话是这般说,但表情间明显流露出对刘承祐恭谨态度的满意。
“不知父亲唤儿何事?”屁股半撅坐下,刘承祐问道。
刘知远桌上摊开着一张地图,此前应该正在研究。闻问,抬眼轻笑着看着刘承祐:“方才殿议,文武激烈争执,史宏肇与杨、王二人,几乎在我面前上演武斗。我固知你对契丹之事,见解颇深,为何适才始终不发一言?”
“父亲着眼于天下,已有通盘考虑,又何须儿赘言!”迎着刘知远的目光,刘承祐微微闪避,答道。
“哦,说说看!”
“中原的情形,已是足够清晰,契丹人必定是守他不住。耶律德光的应对,扼守要地,实则是取守势。此时我军若急于进兵中原,北兵被逼急了,与我们针锋相对,硬碰硬下来,我们也断然讨不得好。”
“听闻,陕州那边已有将校奋起,杀尽契丹人,夺州占城,宣称拥护父亲。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可以预见,接下来中原、河北诸州的前朝军校,不管是为了‘大义’,抑或是反抗契丹人的欺压,一定不乏跟进者。”
“只有各地乱了起来,契丹自顾不暇,才是我们进军,趁乱取事的最佳时机。我想,您与杨、王二公选择按兵不动,想来也是早已洞悉其事。而史宏肇,勇则勇矣,看不到这些。”
“况且,杨、王二公提出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父亲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击败、赶走契丹人,更重要的是,如何收拾之后的残局。契丹南来,已经大幅地方诸节度的实力,若再来一次......”说话间,刘承祐的语气中已然透着些许奸诈。
“眼下,最有利的做法,便是保存实力,坐等契丹人与中原节度实力消耗。父亲视及天下,在河东,准备得越充分,兵马越多,将士越勇悍,粮秣越足备,军械越精良,他日进军中原的难度也就越低。将来,夺取天下,纵有人不服,胆敢作乱,亦可轻易平之。”
“你,倒是看得透彻!”这是第二次听刘承祐的论断分析了,刘知远不由凝视着他,感慨一句。
“不过,如此行事,虽得之稳妥,必取天下,但也不是没有一点瑕疵!”说着,刘承祐语气急转,沉声说道。
刘承祐这话,有点做作的味道,刘知远眉梢小扬起,盯着他:“什么瑕疵!”
“人心!”刘承祐竖起了食指,认真地答道:“自古以来,若欲夺天下,必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