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29年夏,上海已经沦陷许久。韩听竺好友周之南、陆汉声迁往英国,阿y陪他到渡口亲送。男人之间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大多是眼神蕴含着复杂情绪交互,再在催促声中紧握了彼此的手,拍拍臂膀。
直到一众男男nvnv,有老有少,站在甲板上同他们挥手,阿y的心向下沉了沉。
韩听竺终归是留下了。
那年夏天,倒也还算安顺。阿y记忆之中,大宅里的留声机始终在转动,家中搬进了好些周之南留下的程砚秋京剧唱段,其中大多韩听竺已有。许是眉尾有一道疤的原因,你总觉得他无时无刻都在冷脸,实在不算温柔。现下,高个子男人扫了眼那一摞子牛皮纸包着的黑胶唱片。
道:“挑捡挑捡,重了的便搁置起来罢。”
阿y扶着旗袍下摆,径自蹲在楼梯旁,挨张翻看边角标记。韩听竺解了长袍脖子处最紧那一颗纽扣,本想同她说“这种事给下人做就好”,还是咽了回去。皮鞋踩在楼梯上作响,阿y头也不抬,却敢说心里知道他走到了第几阶。
看起来不多,挨个对照着柜子里原有的,分完还是花了些时间。把额间落下的碎发随手别到耳后,听到楼梯上又有人下来的声音,不肖想,定然是他。
反正也已经选好,阿y起身,却因为蹲了太久腿麻头也昏,被韩听竺大快步上前扶住。鼻间闻到了熟悉的浴ye味道,冽人的冷香,他已经换上睡衣洗过了澡。
“我只说挑捡,又没教你亲自挑。”把人扶到沙发按下,自己站在一边。
她掐着额头闭眼缓和,“你怎又下来了?”
“……”
见他不语,阿y也消了脑袋里那gu子漆黑劲儿,抬头看他:“嗯?”
男人却伸手握住她下颌,不说话时愈加冷漠的那张脸出神地望着,同她的观澄一模一样,却也同她的观澄全然不同。
他怎么可能说,自己草草冲了澡换了衣服后,杵在楼上栏杆处看了她有一刻钟。
“又不能睡,怕你上楼扰了我。”
阿y起身揽住他手臂,任几堆唱片冷清放在那,两人一起上楼。
她提了jing神娇笑着道:“你还不知道我有多轻?若是见楼上没声了,定会小心着脚步,哪里敢惹你不快。”
“嗯。”
还真是一点也聊不下去。
阿y梳洗完毕上了床,觉得时间还早,她那会瞟了一眼柜子上的钟,九点刚过。韩听竺见她躺下,蓦地抬了手,一只胳膊悬在她头顶,阿y不懂他这是何意,偏头疑惑着看他。
不确定是否恍惚,只觉得今日床头台灯的hse加了新调子,现下已然是深橘。因为眼前男人的耳朵都红了起来。
“过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
阿y没忍住挑起了嘴角,再强憋回去笑意,显然这一切都被身旁的人收入眼中,她倒也不怕。蹭了过去侧身枕在他怀中肩头,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人今日有些“柔情”。往常韩听竺哪里知道主动搂她,这大上海再没有b他更不解风情的人了,且十分冷漠。
莫不是想要了?
细手滑到了他腰间,顺着上衣下摆画着圈抚上去。“啪”的一声,男人的大掌覆在她手背上。
“这是作甚?”
“……”手顿在那,她仰头看向他,一双眼睛灵动而多情,“你什么意思?”
男人皱了眉,“今日有些累,忍忍罢,早些睡。”
阿y:……
被子窸窸窣窣作响,她毅然翻身,只留了个背影给韩听竺。心里不知道骂他多少遍,特地推了应酬、早早就洗澡shang、还莫名主动搂过来,难道还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他与他,除了眉尾的那道疤,全然找不出任何不同。可细数其中,眼神多了几分深沉与算计,她不能说不ai这般的他,却总觉得心里始终隔着一层。
感觉到背后的人许久未动,她甚至以为已经入睡,只胳膊还在被她压在脖子下方。闭了眼之时,身后贴上一具带着温度的身t,他把她搂的很严,不知是因为他太热,而她太凉,还是他当真贪恋与她紧密相合。
男人手臂很长,伸过去按灭了台灯,窗帘拉的很厚,遮住了所有的光,一室黑暗。他记得的,阿y畏光。以前还在看码头的时候,住鱼龙混杂的贫民区,能遮风挡雨已是足够,更别说窗户上连层纱都没有。那时,阿y总是天刚亮就起,为他洗衣做饭,好像总有忙不完的琐碎事。他便问:为何起这么早。她只摇头:见了光就睡不着了。他听过面se不变,只第二日从码头回来,带了大张用来盖货物的防尘布。也不细量,折了起开,剪成小块,一块被钉在窗户上,其余的收起来留作备用。
其实,他认真钉上的布,根本遮不住所有的光。于阿y来说,一缕光同一窗光,没有任何区别。
后来啊,那些搁起来的布再没用上,她走了许久。倒也不久,于一个活了将近两千年的鬼来说,几年的时间,哪里算得久呢?两个人的回忆